《青囊济世录》
第一章 药庐雪
终南山的雪,下了整整三日。
云舒踩着及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坳里走。她身披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柔和的下颌,沾着些雪沫子,像块浸在冰水里的暖玉。
背上的药篓撞着山石,发出沉闷的声响。篓子里是刚采的“雪灵芝”,三年才得一株,能解百毒,更能吊住濒死之人的一口气。昨日山下传来消息,说镇北军在与匈奴的激战中中了埋伏,主帅林将军身中奇毒,军医束手无策,只能派人来终南山求药。
山坳深处有座药庐,是她师父“活菩萨”苏清和生前坐诊的地方。庐顶铺着厚厚的雪,像盖了层棉絮,檐下悬着的药葫芦被冻成了冰疙瘩,风一吹,发出“叮咚”的脆响,倒像是串天然的风铃。
“吱呀”一声推开柴门,暖意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药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靠墙的药柜上摆满了陶罐,标签上的字迹娟秀,是云舒亲手写的。正中的木桌上放着盏油灯,灯芯跳动着,将墙上挂着的那幅《本草图》映得忽明忽暗。图上画着数百种草药,边角处却有个奇怪的标记——像片叶子,又像只展翅的鸟。
云舒解下药篓,将雪灵芝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用软布擦去上面的雪。这株雪灵芝长势极好,伞盖饱满,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显然是有了些年头的灵物。
“师父,”她轻声说,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林将军是个好人,镇守北疆十年,护着万千百姓,这雪灵芝给他用,不算浪费。”
三年前,师父临终前曾说,这终南山的药,救的该是“值得救”的人。那时她不懂,只觉得医者仁心,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直到去年,山下恶霸强抢民女,被人打伤后求到药庐,师父却闭门不见,任由他疼得满地打滚。
“医者能医身,不能医心。”师父那时躺在病榻上,气息微弱,“若为恶人续命,便是对好人的不公。这世间的公道,有时比药石更重要。”
云舒将雪灵芝放进陶罐,正要生火煎药,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神医!苏神医在吗?”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
云舒起身开门,只见雪地里跪着个中年汉子,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脸色发紫,呼吸微弱,显然是病得不轻。汉子身上的棉袄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的棉絮,早已被雪水浸透。
“快进来。”云舒赶紧将人扶进药庐,接过孩子放在榻上。她伸手探向孩子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再翻眼皮,瞳孔已经有些涣散。
“他……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早起来就发烧,浑身抽搐,还吐了好多黑血……”汉子语无伦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山下的郎中都不敢治,说……说只能来求苏神医了。”
云舒没说话,指尖搭在孩子的腕脉上。脉象紊乱,时快时慢,像是有股邪火在体内乱窜——这是“离魂散”的症状!一种江湖上常见的毒药,虽不致命,却能让人神智不清,若是孩童中了,极易损伤心脉。
“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云舒一边问,一边从药柜里取药。
汉子愣了愣,忽然想起什么:“昨天……昨天他在村口捡到个糖人,说是个穿黑衣服的叔叔给的……”
云舒的心沉了沉。离魂散无色无味,混在糖里,最是难防。看来是有人故意下毒,目标却未必是这孩子。
她取来银针,在孩子的百会、膻中、涌泉三穴各扎了一针,然后又取了些解毒的草药,捣碎了和着温水灌下去。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
“多谢……多谢神医!”汉子见状,连忙磕头道谢。
“他暂时没事了,”云舒扶起他,“但离魂散的余毒还在,需要连续服七日药才能清干净。我写个方子,你按方抓药。”
她提笔写方,忽然注意到汉子的袖口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皮肤,上面有个淡淡的疤痕,像片叶子——和墙上《本草图》的标记一模一样!
云舒的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向汉子。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在隐瞒什么。
“你是……‘百草盟’的人?”她轻声问。
百草盟,是师父生前创立的组织,由各地的药农、郎中组成,旨在收集天下草药,救治穷苦百姓。三年前师父去世后,百草盟就渐渐销声匿迹了,云舒以为早已解散。
汉子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云舒指了指墙上的《本草图》:“那是百草盟的标记,师父说,是取‘草木有灵,护佑苍生’之意。”
汉子的眼眶瞬间红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赵二,参见少盟主!”
云舒愣住了:“少盟主?我不是……”
“苏神医临终前留下遗命,说若他遭遇不测,便由您接任百草盟盟主之位。”赵二从怀里掏出块木牌,上面刻着片叶子,与图上的标记一般无二,“这是盟主令牌,属下等了三年,终于等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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