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的营地比战时还要忙碌。
伤兵需要安置,武器需要清点,阵亡将士的名册需要整理。
燕淮站在主帐前,左臂的伤口隐隐作痛,右肩又多了一道新伤。
他看着朝戈的士兵又拖来一堆物品,放置在角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朝戈斥候慌忙上前禀报,"燕统领,公主咳疾加重,命我等回朝戈取药,顺便再调来一批粮草,还有这些都是……"
燕淮没有听完,终于没有忍住,转身入了凌纾的营帐。
凌纾还是很惜命的。
帮了他这么多忙,还用苦肉计,难受的还不是自己个儿吗。
她侧躺在榻上,轻微锻炼,脚丫举得高高的,露出白皙的大腿。
燕淮的脚步止住,不迈也不是,迈也不是。
帐内烛火摇曳,凌纾听见响动,立马将裙摆扯上,故作惊慌的问,"谁?"
燕淮喉咙发紧,慢悠悠的从帘后走出。
"燕统领凯旋了?"凌纾似乎松了一口气,声音比平时更轻,像羽毛抚过。
燕淮注意一旁的药案上还有他给的雪蛤川贝膏,已用去了一半。
再看她,衣服凌乱,薄汗微湿了秀发,贴在额前与那清晰的锁骨上,
十日不见,她更瘦了。
燕淮站在原地,想问她咳嗽好些没,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谁允许你擅自联络朝戈?"
凌纾内心翻了个白眼。
不解风情的死直男!
但她还得努力,轻轻掀起眼帘,眸中水光潋滟,略带委屈的,"我咳得厉害…你不在,我就只能向朝戈拿药了…"
燕淮忽然舌尖疼痛。
原来不知不觉咬了自己一口。
帐内静默,只听得见蜡烛轻微爆开的声音。
燕淮语气软了三分,依旧有些冷,"西庸这些兵力,燕地尚且还能自给自足,莫要自作主张。"
"免得混进不轨之人,你有理也讲不清楚。"
"我是想帮忙…"凌纾细声细气的。
燕淮打断她,"你能帮几次?"
"和亲以后,你便是燕地的人,朝戈还任由你使唤?他们心里会如何看你?"
燕淮忽然噤声,
这话无疑是在向她表露和亲之事,也表示不再为难她。
还透露出隐隐的关切。
凌纾暗暗挑了挑眉,这小子,心要是坏一点,没有良知一点,她这些套路是肯定没用的。
她装作有些懵懂,但没有反驳他,允道,"好。"
这让燕淮心都抖了一下,忽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便说:
"还需要什么药,列张单子,我派人去朝戈取。"
"现西庸作乱,你的人就不要频繁来往。"
凌纾乖乖的点头,"好。"
应完,凌纾又举着帕子咳嗽。
燕淮蹙眉,瞥了一眼方帕,确认没有再咳出血后,才稍稍安心。
出了帐,心里更乱了。
明明这个女人还说过讨厌他,可清醒后又对他如此乖顺温柔。
倒是希望她像第一面时,竖立满身刺,他更心安理得一些。
滕州…
回了营帐,卜良将朝戈抬来的箱子打开,"公主派人回去,自己的东西只有一抬,都是一些药材,"
"剩下的大多是粮草和冬衣,还有一些特殊粮种。"
燕淮更烦躁。
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她倒把通州当成朝戈的地盘治理了。"
卜良又扇他那把破扇子,"统领,公主心地善良,当日下官刻意说您不在,开仓放粮之事,不敢擅作主张,"
"公主毫不犹豫便说,算在她的头上。"
"此等担当,非常人之所能及…凌氏一族把她教养得很好。"
燕淮:"教养得好,体弱成这样?"
卜良眼中闪过一瞬玩味,说,"军医说是娘胎带出来的弱症,一般来说,这样的病症,都是母体受惊所致…"
燕淮没有回应。
卜良继续道,"公主今年十六,十六年前,燕恒王发兵朝戈,凌夫人受惊难产而亡…"
"卜良。"燕淮不想再听这种令人心动摇的事,"传信于王兄,"
"五日后,拔营回燕都,让杜仲来替我驻守通州。"
卜良应允,欲言又止。
燕淮心烦到头疼,"有话就说。"
"滕州之事…需要下官查一查吗?"卜良试探的问。
燕淮指节的银盏差点被他捏扁,眼底风起云涌,最后道:"查什么,都改变不了凌无极杀我父亲的事实。"
凌纾听到这儿,心口也麻麻的。
燕淮疼得太久了,疼到身上的伤痛都可以忽略不计。
小缘子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办呀……】
凌纾:【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给我穿成他的小妾,都好过穿成什么敌国公主。】
小缘子:【这也选不了啊!你又不愿改名字!】
西庸退兵回了自己的地界,没有一月,不会再想着出兵。
此番以少胜多的战役,燕淮打得很漂亮。
年仅十九,便有这么出色的能力。
凌纾本人十九的时候还天天搁家里,"妈妈妈妈"的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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