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311章 陇西·血染残阳

铁蹄踏碎烟尘，五千轻骑裹挟着奔袭千里的风雷之势，蹄声如闷雷滚动，卷起漫天黄沙，终于撕开陇西平原厚重的暮霭，如同挣脱束缚的猛兽，扑向那片已被血色与火焰彻底吞噬的炼狱。

眼前的景象，凄厉如鬼域，惨烈如修罗场，饶是历经生死、心志坚毅如磐石般的君临渊与萧云倾，也不禁心神剧震，一股寒意自脊椎窜起。

陇西城，这座矗立在西陲、曾被誉为帝国脊梁的雄关巨镇，此刻已残破不堪，昔日巍峨的轮廓在浓烟烈火中扭曲变形。高大的城墙多处被巨石与火油轰塌，巨大的豁口犬牙交错，如同巨兽身上被撕开的狰狞伤口，裸露着断裂的砖石、焦黑的木梁和刺目的夯土。城墙上，那面残破不堪却依旧倔强的“王”字帅旗，在呛人的浓烟与密集如雨的箭矢中猎猎作响，布帛撕裂，却顽强地未曾彻底倒下，在绝望的深渊里，成了守军最后的精神图腾。

城墙之下，尸骸层层叠叠，堆积如山。天圣王朝将士的玄甲、西戎蛮兵赤红的皮袄、还有那些被无情驱赶在前充当肉盾的北狄俘虏褴褛的衣衫，各种残躯断肢混杂在一起，几乎将宽阔的护城河填平。浓得化不开的腥臭血气冲天而起，混杂着皮肉焦糊、金汁沸腾的恶臭，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瘴气。尚未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如同无数条蜿蜒的小蛇，顺着沟壑、沿着砖缝汩汩流淌，最终汇成一片片在残阳下反射着妖异光芒的、触目惊心的巨大血泊。

杀声震天！金铁交鸣之声、濒死哀嚎之声、战鼓咆哮之声，汇聚成毁灭的洪流，冲击着耳膜！

西戎军如同赤红色的狂暴潮水，汹涌澎湃，一波又一波，悍不畏死地冲击着城墙的缺口和那摇摇欲坠、发出痛苦呻吟的巨大城门。沉重的冲车在数十头健硕牦牛的疯狂拉动下，如同咆哮的巨兽，一次又一次狠狠撞击着包覆厚铁的城门，发出“咚！咚！”沉闷如天雷炸响的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整段城墙簌簌发抖，砖石灰土簌簌落下。密集的箭矢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如飞蝗般狠狠钉入守军血肉、嵌入斑驳的城垛。城头之上，滚木礌石带着沉闷的风声轰然砸落，烧得滚烫沸腾、恶臭扑鼻的金汁兜头泼下，燃烧的火油化作道道火瀑倾泻，每一次落下都在密集的敌群中带起一片凄厉欲绝的惨嚎和焦糊的烟气，但旋即，那短暂的空白就被更多面目狰狞、嘶吼着涌上的敌人疯狂填补。

城头上，残余的守军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他们甲胄残破，锁子断裂，铁片翻卷，满面血污与烟尘，许多人身上插着数支甚至十数支箭矢，如同刺猬，却依旧用尽最后的气力，挥舞着卷刃崩口的刀枪，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死死堵在那些不断扩大的缺口前。一些城中的青壮百姓，男人、少年，甚至有些老弱，也红着眼加入了这场绝望的战斗，他们手持简陋的锄头、草叉甚至只是捡拾的石块，眼中燃烧着与城共存亡的疯狂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校尉，半边身子被鲜血浸透，一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却兀自用仅存的力气挥舞着那面残破的战旗，嘶哑的吼声穿透喧嚣的战场，如同泣血：“顶住！都给老子顶住！王旗还在！王旗还在！援兵……援兵就快到了！！”他的声音在风中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壮。

然而，守军的防线如同暴风雨中脆弱的堤坝，在敌人无穷无尽、不知疲倦的冲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瓦解。一处较大的缺口处，数十名西戎最凶悍的弯刀勇士已如嗜血的恶狼般突入，雪亮的弯刀挥舞，与拼死反扑的守军展开了最为原始、最为惨烈的贴身肉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冰冷的金属撞击声中消逝。

“城要破了……”青鸾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已然紧紧握住了腰间的佩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萧云倾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眼前的惨烈景象远超她最坏的预想。刺鼻的血腥味、绝望的嘶吼、濒死的哀鸣，如同实质的浪潮，猛烈冲击着她的感官。她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胃液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恐惧，目光瞬间变得如寒星般锐利，迅速扫视着混乱的战场，寻找着伤员最密集、防线最危急、即将被突破的区域。脑海中已开始飞速规划稍后如何在那炼狱中建立临时医所、如何最有效地调配有限的人手、如何以最快速度处理那些最紧迫致命的伤势。空间里储存的急救药品、绷带、金创药、麻沸散、缝合针线以及简易手术器械的清单，在她心中快速清晰地闪过。

君临渊勒马于一处可俯瞰战场的土石高坡，冰冷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冷静而残酷地丈量着这片沸腾的血肉磨盘。他看到了城头守军浴血的最后坚持，看到了那面残破王旗在箭雨硝烟中的不屈，更清晰地看到了那几处被西戎重兵反复冲击、守军尸体堆积、已濒临彻底失守的巨大缺口，以及城外西戎军阵深处，那杆高高飘扬、绣着狰狞狼头图腾的王旗大纛——西戎王赫连勃勃的中军主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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