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281章 慈宁·太后病危

子时的西苑观星台，寒风料峭，星子仿佛也冻得瑟缩。龙骧卫指挥使沈重如同一尊融入夜色的石像，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聆听御座上那位天下至尊的密令。皇帝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却像淬了寒冰的针，扎进沈重的耳膜与心间。他垂首应是，心中已然明了，一场针对渊亲王府，尤其是那位即将成为王妃的安平县主的无形风暴，已在帝王心术的催动下，悄然成型。沈重领命退入黑暗，身影鬼魅般消失，只留下昭元帝独立高台，望着深宫方向慈宁宫的点点灯火，眼神复杂难辨。

寒意，并未因帝王密令的发出而消散，反而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席卷了整个宸京。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宫墙，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穿过宫巷，卷起枯枝败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慈宁宫内，纵然地龙烧得旺热，也驱不散那侵入骨髓的湿冷。

太后年事已高，去年秋冬便有些咳喘之症，一直将养着。北疆大捷的狂喜，如同烈酒，骤然冲上心头，令老人家抚掌大笑，连声道好。然而紧随其后的后宫风波，废后、苏嫔降位、太子废黜，一桩桩一件件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老人心头。忧虑、惊怒、对皇家骨肉相残的痛心，郁结于心，未能及时疏解。这场猝不及防的倒春寒，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先是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继而便是持续的低热。起初，侍奉的桂嬷嬷和宫人们只当是寻常风寒，小心伺候汤药。然而，太后的病情却在短短两日内急转直下。高热不退，咳喘加剧，痰中隐隐带血，神志也时而清醒，时而昏沉。原本慈和红润的面庞迅速灰败下去，眼窝深陷，呼吸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母后！母后您感觉如何？”昭元帝闻讯匆匆赶来，龙袍都未来得及换下，脸上是真实的焦灼。他跪在太后榻前，握住母亲枯瘦的手，触手一片滚烫，心中更是惊骇。太后勉强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嘴唇翕动，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

“御医！张院正呢！”皇帝厉声喝道，帝王的威压让整个慈宁宫的气氛凝滞如冰。

太医院院正张仲景须发皆白，此刻也是面色凝重如铁。他带着几位院判、御医轮番诊脉，望闻问切，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脉象悬绝，时有时无，浮散无根，这是气血将竭、脏腑衰竭之兆！再看太后气色，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几位医术最高明的御医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张仲景深吸一口气，撩袍跪倒在皇帝面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凤体本有旧疾沉疴，此番骤然大喜大悲，耗伤心神，又感时邪，寒邪直中脏腑，引动伏疾，如今……如今……”他艰难地顿了顿，俯首叩地，“臣等回天乏术，恐……恐难熬过今冬了！请陛下恕罪！”此言一出，满殿死寂，唯有太后粗重艰难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废物！一群废物！”昭元帝猛地起身，一脚踹翻旁边的矮几，杯盏碎裂一地。他双目赤红，指着跪了一地的御医，“朕养你们何用！若是母后有个好歹，朕要你们统统陪葬！”震怒与恐慌交织，让他失去了平日的沉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萧云倾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发髻微松，显然是闻讯后匆匆赶来，连斗篷都未及披上。她一眼便看到榻上太后灰败的面容和急促起伏的胸膛，心猛地一沉。再听张院正的回禀，更是如坠冰窟。

“陛下！”萧云倾快步上前，屈膝行礼，声音清晰而冷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请容臣女为太后娘娘诊脉！”

皇帝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安平！快！快看看母后！”

萧云倾顾不得礼数，疾步上前，跪坐在太后榻边。她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太后瘦弱的手腕上。指尖传来的脉象让她的心不断下沉，浮大中空，如按葱管，这是元气耗散、阴阳离决的芤脉！再看太后面色，口唇青紫，指甲微绀，是心肺衰竭之征。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凶险万分！

她迅速检查了太后的眼睑、舌苔，又侧耳细听其呼吸音，肺部有明显的湿罗音。高热、咳喘、血痰、神昏、脉悬绝，这不仅仅是风寒入里，更像是急性的心肺功能衰竭，合并了严重的肺部感染！在这个时代，几乎等同于绝症。

“如何？”昭元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紧盯着萧云倾的每一个表情。

萧云倾收回手，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她看到了帝王的焦灼、恐慌，也看到了那焦灼恐慌之下深藏的、对她能力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压下心头万般思绪，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医者的笃定，却也有一丝凝重：“太后娘娘此症，乃‘真心痛’合并‘肺风痰喘’，心气衰微，肺络壅塞，邪毒内陷，危在旦夕！寻常汤药，杯水车薪，恐难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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