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昏厥如同一盆冰水,稍稍浇熄了御书房内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却也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凝滞。几个御前太监手忙脚乱地将软泥般的太子抬到一旁的软榻上,掐人中、拍脸颊,乱作一团。昭元帝铁青着脸站在原地,胸膛仍在剧烈起伏,眼神阴鸷地盯着那几颗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兀自闪耀着冷光的明珠,如同盯着太子的罪证。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暗青色宫装、身影如幽灵般迅捷的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御书房门外。她并未通传,只是向守门的高无庸微微颔首,递上了一枚古朴温润的凤纹玉佩。高无庸一见那玉佩,瞳孔骤然一缩,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躬身将其接过,脚步匆匆却无声地来到昭元帝身侧。
“陛下,”高无庸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恭敬和谨慎,双手将玉佩奉上,“慈宁宫…暗凰卫青鸾求见,奉太后娘娘之命,呈递…要物证。”
“暗凰卫?太后?”昭元帝猛地回神,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认得那玉佩,正是太后身边最隐秘的力量象征。太后此时派人来,还带着物证?他心头疑云顿起,方才因太子而起的滔天怒火被强行压下几分,沉声道:“宣!”
青鸾步履无声地踏入殿内,如同融入殿中阴影的一部分。她目不斜视,对地上昏迷的太子、跪伏的赵德海曹昆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御案前数步之遥,单膝点地,姿态利落而恭敬:“暗凰卫青鸾,奉太后娘娘懿旨,将此物证呈献陛下,关乎贡珠失窃及东宫藏珠一案真相。”她的声音清冷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她双手捧起一个素色锦囊,高举过头顶。
高无庸立刻上前接过,小心翼翼地呈放在御案上。昭元帝眉头紧锁,伸手解开锦囊系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
叮叮当当。
几颗圆润的珠子滚落出来,光泽、大小,赫然与地上那几颗贡珠同源!只是这几颗明显是碎裂的残珠,边缘带着磕碰的痕迹,但那份独特的珠光宝气,绝非凡品!
“这是?”昭元帝捏起一颗碎珠,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启禀陛下,”青鸾的声音清晰响起,“此乃暗凰卫于永巷苏采女原心腹管事太监刘三宝床铺暗格深处搜得。经查,刘三宝与先前自尽的内务府守库太监王保,曾有多次秘密接触。”
第一把火,无声点燃!指向永巷那个看似早已被遗忘的女人!
紧接着,青鸾又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素笺,双手奉上:“此乃暗凰卫执守永巷外围时,亲见亲录。昨夜三更,永巷罪妇苏氏居所门扉有异响,一名年老太监悄然潜出,形迹鬼祟。该太监于宫内潜行,最终目的地,正是东宫西侧废库房!暗凰卫一路尾随,亲眼目睹其撬开废库房后窗墙砖,将此锦囊塞入墙洞深处!”她顿了顿,补充道,“此证词,暗凰卫上下,皆可作保。”
第二把火,轰然而起!人证!直指苏采女派人藏珠东宫!
昭元帝展开素笺,上面是几行简洁却力透纸背的小楷,详细记录了时间、地点、人物、动作,如同冰冷的刀锋,将黑暗中的勾当剖开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那是风暴将至前的死寂与阴沉。
最后,青鸾再次取出一物,却是一本薄薄的、边角磨损的旧册子。“此乃内务府近三月宫人出入永巷的详细记录副本。”她将册子翻开到其中一页,指向几行记录,“陛下请看,自尽守库太监王保,于贡珠失窃前三日、前一日,皆曾以‘查验旧物’之名,进入永巷。而每次其进入后不久,苏采女原居的陋室附近,必有异动。且,”她的手指移到另一处,“昨夜潜入东宫藏珠之老太监,其形貌特征,与永巷名册上登记的一名负责浆洗杂役的老奴‘吴全’,完全吻合!此人,早年曾在苏贵妃宫中当差。”
第三把火,焚天灭地!物证链环环相扣,时间线、人物线、地点线,全部指向同一个源头——永巷苏采女!
铁证如山!如山崩海啸,瞬间冲垮了昭元帝心中因太子而起的滔天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弄、被挑衅的狂怒!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瞬间锁定了御书房角落那个几乎被遗忘的身影,刚刚还沉浸在构陷太子得逞的隐秘快意中,此刻却已面无人色、抖如秋叶的苏采女!
“苏!玉!容!”昭元帝的咆哮声震得整个御书房都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带着血腥气,“你这毒妇!好!好得很啊!!”
苏采女在听到“刘三宝”、“吴全”、“永巷”这些字眼时,就如同被数道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瞬间僵在原地。当青鸾那冰冷如刀的声音,将她精心策划、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毒计一层层无情剥开时,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完了!全完了!暗凰卫…太后…她们竟然…竟然一直在看着!看着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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