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245章 按兵·静观其变

帅帐内，灯火通明。炭火驱散了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君临渊端坐在案后，玄色的衣袍衬得他面如寒玉。他面前的桌案上，静静摊放着那封刚从竹筒中取出的密信。墨影垂手肃立一旁，将窃听内容、截获过程以及玄影卫密文专家对信中标记和字符的初步分析，毫无遗漏地低声禀报完毕。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声。君临渊的目光落在信笺上那熟悉的字迹和那些刺眼的语句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叩响。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暴风雪来临前的深海，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漩涡。

勾结京中敌对势力，诋毁主帅，动摇军心，意图调离前线，这每一条，在战时都足以定下重罪！更何况，那沾染着北狄气息的密文痕迹，更是触目惊心！虽然目前证据尚不足以直接坐实通敌，但这其中的凶险意味，已不言而喻。

“与三皇子府的标记相似，疑似北狄密文。”君临渊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帐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分。“好一个‘相机行事’！本王的四皇兄，当真是给本王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看向墨影：“那个心腹参将呢？”

“已被秘密关押，由可靠之人看守。属下用了些手段，他暂时不会醒来，也无人知晓其失踪。”墨影回答道。

君临渊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密信上，陷入了沉思。帐内再次陷入沉寂。

此刻，他心中翻腾的不仅是愤怒，更有对大局的审慎权衡。阿史那铢虽败退，但主力犹存，正像一头受伤的饿狼，在三十里外的黑石峪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反扑。幽云城刚经历血战，元气未复，寒冬肆虐，军心本就不甚稳固。若此刻以雷霆手段拿下四皇子，以其在军中和朝中的身份地位，必然引发轩然大波！轻则军心动荡，给狄军可乘之机；重则可能被扣上“构陷皇子”、“排除异己”的罪名，让京城那些本就忌惮他的势力找到发难的借口！

萧云倾临别前信中那句“稳军心为上”的叮嘱，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小不忍则乱大谋。

“呼！”君临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翻腾的杀意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理智所取代。“大战当前，强敌未灭，此刻内讧，无异于自毁长城。”他做出了决断，声音沉稳而有力，“将此人严加看管，好生‘伺候’，务必让他活着，他还有大用。这封密信，原样誊抄一份留存。原件用同样的方式，放回原处！”

墨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敬佩：“王爷是想……”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君临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四弟既然喜欢玩火，就让他继续玩下去。派人盯紧那个藏信点，看看是谁来取信，又是谁送信来！京城那边，‘那位’是谁，本王也很想知道。还有……他军中那些不安分的‘马首’，也给我盯死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详细记录在案！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相机’到何种地步！待证据确凿，尘埃落定之时，再一并清算，方能名正言顺，永绝后患！”

“属下明白！定不负王爷所托！”墨影郑重领命。

次日清晨，风雪稍歇。君临渊召集众将议事，布置防务和冬季营务。他面色如常，仿佛昨夜之事从未发生。

“四弟，”君临渊的目光落在四皇子君临轩身上，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连日大雪，道路难行，然军中粮草消耗巨大，后续补给转运乃是重中之重。你心思缜密，本王思来想去，这督运粮草、保障补给线畅通的重任，非你莫属。不知四弟可愿为本王分忧？”

君临轩心中猛地一跳！督运粮草？这差事责任重大，却又远离战场核心，更远离帅帐！他下意识地就想推诿。他昨夜发现心腹参将莫名失踪，本就心惊肉跳，疑神疑鬼，总觉得君临渊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下藏着刀锋。此刻突然被委以看似重要实则可能被架空的职责，他第一反应就是推脱。

“七弟，哦不，元帅！”君临轩连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为难的笑容，“承蒙元帅信任！只是末将一介武夫，对粮秣转运、账目核算等事实在生疏，恐有负元帅重托。不若将此重任交予……”

“诶，”君临渊抬手打断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四弟过谦了。你乃皇子，身份贵重，由你亲自督运，方能彰显朝廷对前线将士的重视，也能震慑沿途宵小，确保粮道万无一失。至于具体事务，自有老成的军需官辅佐于你。本王信你定能胜任！”一句“本王信你”，掷地有声，却让君临轩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感觉这信任如同枷锁，将他牢牢套住。

看着君临渊那看似真诚却深不可测的目光，君临轩心中警铃大作，却又无法再推辞，只得硬着头皮躬身领命：“末将遵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元帅信任！”

散帐后，君临轩回到自己的营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烦躁地来回踱步，心中充满了不安。心腹失踪，密信下落不明，现在又被调离核心去管粮草，君临渊到底知道了多少？他这是在试探，还是在请君入瓮？

而在帅帐的阴影里，墨影冷漠地看着手中最新的监视记录：四皇子在接到督粮任务后，回到营帐大发雷霆，摔了东西；随后又紧急召见了张偏将和李校尉，密谈良久，期间张、李二人神色凝重……记录的最后一行字是：密谈中，四皇子曾数次提及“小心”、“忍耐”、“等待京城消息”等词，并在一张纸条上快速书写了什么，纸条被其贴身收起，内容疑似北狄文字加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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