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炭火噼啪跳着,将宁凡指尖的脉枕烘得温热。
他眉宇间凝着医者特有的专注,三指搭在冷月翎腕上,指腹贴着她微凉的肌肤,凝神细听。
脉息沉缓,像深冬封冻的河,表层看似平稳,内里却藏着一丝滞涩的虚浮。
宁凡的指尖微微发颤,他诊过无数疑难杂症,从北境的风寒到南疆的蛊毒,却从未在谁的脉上见过这般景象——不是脏腑受损,更像一种无形的耗损,像烛火燃到尽头前的微光,明明灭灭,抓不住根由。
他收回手,指尖在袖中攥成拳,声音却稳得像秤砣:“陛下近来是不是总觉得晨起口干,夜里多梦?”
冷月翎端起茶盏抿了口,掩去眼底的波澜:“是有几分。许是冬日燥火。”
“你也是医者,应当知道,这不是燥火。”宁凡抬眼,目光清亮如洗,褪去了所有卑微,只剩医者的笃定,“是气血耗损过甚,伤及元神。味觉嗅觉退化,不过是表象。”
他起身走到药箱旁,打开层层抽屉,里面整齐码着各式药材,从南疆的灵香草到极北的雪莲子,皆是他入宫时特意带来的珍品。
“臣侍给陛下开一副方子。”他取过纸笔,笔尖蘸墨时微顿,“用当归、黄芪补气,加一味紫河车固本,再配灵香草……这草生于瘴气之地,能通七窍,或许能醒嗅觉。”
冷月翎看着他落笔的手,那双手曾只会握锄头浇花,此刻却能在药方上挥斥方遒。
她知道,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不夜城一战,这具身体承受了过载的神力,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她强行吊着这具身体强续一线生机。
可此刻,宁凡眼里的光太亮,亮得让她舍不得说破。
“好,都听你的。”她笑着颔首,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寻常事。
第一副药熬出来时,宁凡亲自守在炉边,药香混着灵香草的异香漫了满殿。
他端着药碗进来,药汁呈深褐色,热气里裹着一股冲鼻的腥甜——那是紫河车的味道,寻常人闻着都要皱眉。
冷月翎接过碗,仰头便要喝,却被宁凡按住手腕。
“慢些,”他拿起蜜饯递到她唇边,“先含颗蜜饯压一压。”
冷月翎强压下翻涌的恶心,将药汁喝得一滴不剩。
她放下碗时,额角已沁出薄汗。
“陛下觉得如何?”宁凡紧张地望着她,眼里的光比炭火还烫。
“挺好。”冷月翎扯出一抹笑,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尝着点药味了。”
这是假话。
可宁凡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像蒙尘的星被擦亮,他忙道:“那明日臣侍再加些药量!”
此后,每日清晨,昭阳殿的药炉便准时燃起。
宁凡总亲自煎药,守在炉边调整火候,有时为了等一味药材的最佳药效,能站在寒风里等两个时辰。
药汁从最初的腥苦,渐渐添了些甘草的甜,又加了桂花的香,都是他绞尽脑汁想让药味温和些。
冷月翎每日都喝得干干净净。
有时药太难闻,她会趁着宁凡转身时悄悄蹙眉,再转过来时,脸上已只剩温和的笑:“今日的药,似乎真的有效些。”
宁凡便会雀跃地记在医案上,指尖在纸上写着“味觉渐复”,字里行间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他不知道,冷月翎夜里批阅奏折时,常会咳出些血沫,太医们在暗处看着,都红了眼眶,却被她用眼色制止——不能让宁凡知道。
这日,宁凡又端来药碗,里面的药汁泛着浅金色,飘着淡淡的莲香。
“臣侍加了些莲须,能安神。”他笑着递过蜜饯,“陛下尝尝,今日的药不苦。”
冷月翎接过碗,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忽然想起初见时,他在一处山谷采药,指尖沾着泥,见了她便吓得往深林里跑。
她仰头喝下药汁,莲香在鼻尖萦绕,却依旧尝不出半分滋味。
可她放下碗时,伸手揉了揉宁凡的头发,像对孩子般温柔:“嗯,不苦了。”
宁凡笑得眉眼弯弯,转身去收拾药碗时,袖中的医案上,早已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最后一行小字被墨点晕染,却依稀可见:“陛下脉象沉滞依旧,恐……需另寻他法。”
暖阁外的雪还在下,药炉里的火渐渐弱了,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个明知无效却甘之如饴,这宫墙里的暖意,原不必说破,便已漫过了所有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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