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片倾泻而下的瞬间,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扑了过去,一把将顾承安拽到身后。竹筐砸地,碎裂声混着干燥的药香四散,参片撒了一地,几片沾上了泥。农户们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扶起孩子,林婶颤着声问:“摔着没?可吓死人了!”
我蹲下身,手指抚过顾承安的脸颊,他睁着大眼,嘴唇微微发抖,却摇摇头:“娘,我没事儿,就是……吓了一跳。”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那股翻腾的后怕,转头对众人道:“先别管这些参片,把滑道卡住的竹节拆了,查查是哪一段接得不牢。”声音还算稳,但指尖在发凉。
顾柏舟已经撸起袖子去查滑道,苏芸带人开始捡拾散落的参片。我站起身,拍了拍裙摆,目光扫过那堆混着泥土的药材——损失不大,但若今天来的是外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直接断定我们管理混乱,不堪合作。
不能再只顾内修了。
我转身走向谷仓,脚步比刚才快了几分。方才那一筐倾覆,像一记耳光,打醒了我。我们把流程理顺了,把效率提上去了,却忘了——再好的体系,若只关起门来运转,终究是孤岛。
得走出去。
傍晚,我在集市上找到了李商人。他正蹲在布棚下核对账目,算盘打得噼啪响。我递上一包新制的参片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哟,这是改良过的?香气更清,回甘也长。”
“嗯。”我坐下,“我想打听个事——凉州那边,可有常走商路的队伍?我想见见他们的人。”
他顿了顿,算盘珠子停了:“你是说,接洽疆外?”
我点头:“我们这边的种植和管理已经上了轨道,缺的是更远的市场和更独特的资源。听说凉州那边有种‘沙地金薯’,耐旱抗虫,产量惊人,可我们这边从没见过种。”
李商人眯起眼:“你想合作?”
“不止是买卖。”我说,“我想谈技术交流。我们有系统化的种植管理法,有高产种子,有初加工能力;他们若有独特作物或耕作技艺,咱们可以互派农户,短期轮训,互通有无。”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出声:“你这想法,比那些只想着抬价压秤的商人高明多了。不过……”他压低声音,“凉州那边民风粗粝,规矩也不同,他们信的是‘眼见为实’。你若真想谈,得有人引荐,还得带点‘见面礼’。”
“我准备好了。”我说,“不是金银,是实打实的东西——一份完整的生产流程图,三样高产种子样本,还有一份‘合作意向书’,写明双方权利义务,绝不占便宜。”
他看着我,眼神变了:“你这是要立规矩啊。”
“对。”我直视他,“种田不是靠天吃饭,合作也不能靠人情赊账。我要让对方知道,我们不是求他们,是谈双赢。”
三日后,李商人带回消息:凉州商队的管事愿见我一面,地点定在镇北的驿站茶棚。
我去时,带了顾柏舟同行。他不说话,但站在身后,像一堵墙,让我安心。茶棚里,坐着三个粗布短打的汉子,为首的中年男人脸晒得黝黑,眼神锐利,正是凉州商队的管事,姓罗。
寒暄过后,我打开随身的布包,取出一卷绘好的流程图,铺在桌上:“这是我们村近三个月的种植管理流程,从播种到出货,全程可追溯。”
罗管事低头细看,眉头微皱:“这……画得倒是清楚。你们真按这个走?”
“每一环都有记录。”我递上一本薄册,“这是上个月的实操日志,误差不超过半时辰。”
他翻了几页,抬头:“你们有这么细的管法,还找我们?”
“正因为管得细,才更清楚自己的短板。”我坦然道,“我们缺耐旱作物,缺沙地耕作经验,缺远途运输的防损方案。而我知道,凉州有‘沙地犁’,能破硬土;有‘风干窖’,能让薯类存半年不坏;还有‘沙金薯’,亩产是普通红薯的三倍。”
罗管事眼神一动:“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打听过了。”我笑了笑,“我们有我们的长处,你们有你们的本事。与其各做各的,不如互派五名农户,来年春耕前,你们派人来学我们的育苗和初加工,我们派人去学你们的沙地耕作和储藏。”
他身旁一人冷笑:“学?那不是把吃饭的本事都教了?”
“当然有约束。”我早有准备,“我会签保密协议,限定学习范围,不涉及核心配方或独门技艺。而且——”我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小陶罐,“这是‘云田共生菌1号’的培养基样本,可提升地灵参萌芽率至九成以上。若你们愿意合作,我可以提供小批量试用。”
罗管事接过陶罐,轻轻摇晃,听那细微的沙沙声,眼神终于松动:“你这女人……不简单。”
“我只是想让地里多长出一口粮,让农户少流一滴汗。”我说,“你们在沙地里刨食,我们在水田里谋生,说到底,都是靠天靠地吃饭的人。何必彼此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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