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边界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悍然撕裂。
苏明玥像是从深海溺亡的边缘挣脱,猛地从连接舱中坐起,剧烈的喘息撕扯着她的肺部,脑髓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她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来不及擦去额头的冷汗,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面前的虚拟光幕,十指如飞,在控制台上敲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指令。
“调取‘母体回收程序’A-7层级底层日志!授权码:晨星-001!”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刚刚挣脱精神囚笼的疯狂。
海量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屏幕,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代码和冗余备份,在苏明玥眼中却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地狱绘图。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在瞬间凝滞。
找到了。
日志清晰地记录着,每一次苏母在意识域中选择“自我删除”,并非真正的消亡。
那撕心裂肺的痛苦,那绝望到极致的情感,都在删除指令触发的瞬间,被一个极其隐蔽的后门程序捕获、压缩、编码。
这根本不是回收,而是榨取!
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揭示了最残酷的真相:这些被榨取出的高浓度负面情感,正被转化为一种名为“情感净化弹药”的恐怖武器。
每一次上船,都在为这枚弹药填充燃料。
数据模型冷酷地推演着,一旦弹药的情感势能积累到预设阈值,它将通过共情网络瞬间引爆,向全球释放。
它的目标不是物理摧毁,而是精神抹杀。
所有高共情能力的个体,那些能够感知他人喜怒、对世界抱有善意与怜悯之心的人,他们的意识将在瞬间被这股浓缩的痛苦洪流冲垮,变成没有思想、没有感知的行尸走肉。
苏明玥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滔天的愤怒。
她看着日志末端那不断攀升的进度条,仿佛看到了母亲在无尽的循环中一次次被凌迟,而她的血肉,正被铸造成毁灭世界的刀锋。
“他们……他们把她变成了人肉病毒!”
一声凄厉的怒吼响彻整个控制室,那声音里蕴含的恨意,几乎让空气都凝结成冰。
“警报!‘母体回收’上传进程加速,预计三十分钟后达到临界值!”系统的警告音冰冷刺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沉稳的声音切入混乱。“明玥,冷静!”
顾承宇快步上前,一把按住苏明玥颤抖的肩膀。
他眼中没有慌乱,只有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绝对冷静。
他从胸口掏出那枚坑坑洼洼的机械心脏残片,毫不犹豫地将其接入了主控台的紧急端口。
“启动‘情感信标网络’紧急协议——‘冰河’!”
残片上微光一闪,一股截然相反的、冰冷而纯粹的情感波瞬间释放,如同在奔腾的岩浆中注入了绝对零度的冷却剂。
光幕上,那疯狂上涨的上传进度条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下来。
“我用反向情感波暂时干扰了上传信道,但撑不了太久。”顾承宇语速极快,大脑高速运转,数据流在他眼中飞速解析,“程序的根源在于你母亲的记忆数据,它像一个黑洞,不断吞噬和转化情感。要彻底中止,必须有一个‘锚’,一个能以同等深度的共情,去覆盖、去中和她记忆数据的‘锚’。”
他看向苏明玥,眼神无比凝重:“明玥,这个人只能是你。只有你的情感源头和她同根同源。但是,这种级别的共鸣,无异于灵魂的交融。系统极有可能将你判定为异常数据,将你和她的记忆一起……格式化。你可能会永远变成系统的一部分。”
“我来。”
一个略显虚弱但无比坚定的声音从旁传来。
林景深扶着墙壁,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最后的火焰。
他一步步走到苏明玥身边,目光温柔而决绝。
“我不能替你承受那份痛苦,但我可以成为你的坐标。”他将自己手臂上最后一个未曾使用的神经同步接口,接入了另一台辅助设备,“我会调用我基因改造体里最后的神经同步力,在你和她的共鸣场外,构建一个‘记忆镜像空间’。它就像一个隔离区,一个能同时承载你们两人情感数据的缓冲地带。我会把你的意识锚定在现实,无论你在里面陷得多深,我都会给你留下一条回来的路。”
苏明玥猛地回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林景深对她虚弱地一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不舍,更有成全。
“你说过,真正的爱是成全。这一次,换我陪你进地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抉择时刻,一道微弱的、近乎透明的残影在控制台的一角闪烁起来。
是安雅。
她的数据体已经濒临崩溃,却在关键时刻,带来了一线生机。
“密钥……我找到了……”安雅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苏伯母实验室的最后一天,系统防火墙无法绕过……但有一段音频,权限是……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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