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病倒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京城权贵圈里迅速漾开涟漪。太医李院判被苏培盛火急火燎地请进雍亲王府正院暖阁,一番望闻问切后,捻着花白胡子,眉头紧锁。
“王爷这病,”李太医对着满面忧急的筱悠和一旁几乎要屏住呼吸的苏培盛,语气沉重,“来得又急又凶!脉象浮紧而数,左寸尤甚,尺部沉取亦有不足。此乃风寒之邪,乘虚直入,束于肌表,内迫于肺,兼之王爷素日操劳过度,心脉耗损,心火偏亢。寒热相搏,故而高热不退,恶寒无汗,头痛身楚,咳嗽气促。”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此症最忌劳神动气!王爷如今需得放下一切俗务,寻一处清幽避风之所,静心将养,辅以温散驱寒、清心润肺之药徐徐调理,万不可再耗费心神半点!否则恐缠绵难愈啊!”
“李太医!”苏培盛一听,声音都带了哭腔,“您老可得……”
“苏培盛!”筱悠适时打断,声音不高却沉稳,“李太医医术精湛,我们依方调养便是。”她转向太医,微微福身,“多谢李太医。王爷的身子,就拜托您费心了。静养之所,圆明园后湖边的天然图画,最是清静少人,背山面水,阳光充足,您看如何?”
李太医捻须思索片刻,点头:“福晋思虑周全。那处轩馆临水却不湿寒,又有山势屏障风寒,确是上佳之选。待王爷服下几剂药,若高热能稍退,便可移步过去安心休养。”
药方开好,王府上下立刻忙碌起来。胤禛在帐内昏沉着,筱悠亲自坐在床边,用小银匙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将温热的汤药喂入他口中。那药极苦,胤禛的眉头在昏睡中似乎也皱得更紧了些,这倒不全然是装的,药味确实难闻。筱悠喂完药,仔细替他擦拭嘴角,掖好被角,动作轻柔专注。苏培盛在一旁看得又是感动又是心焦。
两日后,胤禛的高热在太医复诊后,终于宣告稍稍退去,转为持续的低热和咳嗽。乾清宫那边也很快得了信儿,康熙帝沉默片刻,只淡淡批了句知道了,着雍亲王好生静养,算是默许了胤禛前往圆明园休养。
秋高气爽,天蓝得透亮。几辆宽敞的马车在精干侍卫的护送下,驶离了戒备森严的雍亲王府,朝着西北郊外的圆明园行去。打头一辆青帷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锦褥,胤禛半靠在引枕上,身上裹着轻暖的银狐裘,脸色带着刻意为之的苍白倦怠,偶尔配合剧情地低咳几声。筱悠就坐在他身侧,手里捧着一个精巧的手炉。
“可还好?”她低声问,将手炉往他手边推了推。她知道他身体其实无恙,这病不过是灵泉药物带来的精妙伪装,脉搏症状能骗过太医,他自己实则清醒得很,甚至有些难得的轻松。
胤禛微微摇头,目光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一角,投向窗外飞掠而过的斑斓秋色。远离了王府的深宅高墙,也暂时卸下了朝堂那无形的重压,这份病中的清闲,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久违的喘息。他收回目光,落在筱悠沉静温婉的脸上,低声道:“无妨。园子里清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筱悠唇角弯起:“嗯,正好让孩子们也松快松快。”
马车驶入圆明园宏伟的宫门,穿过层叠的殿宇楼阁,最终停在了后湖北岸一处名为“天然图画”的轩馆前。此处果然清幽,轩馆掩映在几株高大的古松和斑斓的枫树之间,前临开阔明净的湖水,后倚平缓葱郁的土山丘,秋风送爽,水波粼粼,阳光毫无遮拦地洒满轩前的平台。
一下车,早已等候在此的刘嬷嬷和几个心腹仆妇立刻迎了上来,小心地将病弱的王爷搀扶进早已布置妥当、温暖洁净的东暖阁内。三个裹得圆滚滚的小阿哥也被乳母们抱着安置到隔壁暖和的厢房。
这边刚安顿好,一阵清脆的欢笑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
“阿玛!额娘!我们到啦!”宁楚克像只嫩粉色的蝴蝶,第一个冲进暖阁的门槛。
弘晖紧跟在后,宝蓝色的棉袍穿得一丝不苟,小脸努力维持着沉稳,但亮晶晶的眼神也泄露了内心的雀跃。他规规矩矩地站定行礼:“儿子给阿玛、额娘请安。阿玛身子可好些了?”
胤禛靠在临窗暖炕的厚厚引枕上,看着一双儿女鲜活的小脸,深潭般的眼底浮起一丝真实的暖意,微微颔首:“嗯,好些了。这地方可还喜欢?”
“喜欢!太喜欢啦!”宁楚克抢着回答,几步跑到炕边,踮着脚尖看胤禛虚弱的脸,“阿玛,您看外面!好大的湖!还有山!比府里的花园大多了!”她的小手兴奋地指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和对岸层林尽染的秋山。
弘晖也走到窗边,目光扫过开阔的湖光山色,认真地点点头:“景致疏朗,视野开阔,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阿玛在此静养,定能早日康复。”
正说着,门外传来小丫鬟忍着笑意的声音:“福晋,格格,格格她……”
话音未落,只见宁楚克端着一个比她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白瓷小盖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碗里是清水,上面还煞有介事地漂浮着几片刚揪下来的、嫩绿嫩绿的不知名小草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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