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怒气冲汹回到了勤政殿。
端柔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昭嫔的话,皇帝是听进去了。”
“没有。”萧衡执起茶盏饮了一口。
“既未听进去,那皇弟为何如此动怒。”
见萧衡紧绷着脸不说话,端柔娓娓道:“皇弟,你我出生于皇家。应当明白,这后宫女子若不藏三分机谋、耍几分手段,不过是俎上寒砧之肉,死路一条。”
萧衡垂眸看着茶盏中的茶水,氤氲热气朦胧了他眉间愁绪。
“皇姐,你所言朕都明白。”
“朕一直都知道,熙贵妃从不是什么单纯的女子。”
“但这三年来,她事事为朕着想,为朕分忧,对朕情深,所以即便她耍些小心机,朕都不在乎。”
他微微一顿,抬头看着端柔:“但是皇姐……朕发现对熙贵妃越发上心,就总觉得……自己离她越远。”
“朕不知,到底是因为从前不够了解她,还是因为像昭嫔所言那般,她对朕……”
一直以来的情意,都是装出来的。
这句话萧衡不敢说出口,亦不愿说出口。
他心口堵得慌,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萧衡心情这般复杂,端柔突然意识道,这位熙贵妃,对萧衡而言,已不仅仅只是喜欢那么简单了。
她黛眉一紧,望着萧衡怔忡的侧脸幽幽开口:“那倘若有一日,熙贵妃正如昭嫔所言那般,所有的情意都是演绎出来的,皇弟你会不会因此而伤心难过?”
“就像从前,父皇对母后那般。”
朱红宫门外,周德福老远瞥见柳月棠的身影,忙躬身趋步上前,“娘娘,您来了。”
“端柔长公主正同皇上说话呢,您直接进去便是。”
端柔长公主是承明宫的常客,柳月棠好几次来亦遇见了她,偶尔下下棋,吟诗作乐,倒是极为投缘。
而柳月棠进勤政殿是无需通传的,所以便可直接进入。
柳月棠含笑:“多谢周公公。”
言罢,她指尖轻提罗裙,莲步刚踏上汉白玉台阶,殿内突然飘出熙贵妃三字。
她脚步骤然一顿,屏息而立听着殿内两人的谈话。
“朕坐拥天下,岂会为儿女私情所困?熙贵妃不过后宫粉黛之一,没了她,还会有下一个张贵妃,明贵妃。”
萧衡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飘忽,拈起一旁的茶盖把玩着。
“皇弟,果真如此想?”端柔问。
萧衡道:“后宫的莺莺燕燕,本就是点缀宫廷的花瓶,倘若这花瓶有一日变了质,朕随时都可以弃如敝履。”
他模糊的声音落入耳中,只叫柳月棠脑中一震,攥紧了手心。
她忽地想起了昨夜,他说,他会将那些错过的岁岁年年都补回来。
还说,会许自己一世璀璨。
呵……这就是男人。
昨日可以视你如珍宝,今日亦可以视你为草芥。
原来在帝王眼中,她从来不是心上之人,只是可随时舍弃的棋子。
柳月棠冷冷一笑,看来自己对这位帝王还是多期待了几分。
说来,她们都是一丘之貉,在彼此面前装得深情款款,实际上的,都是没有心的人。
当真是可笑至极。
见柳月棠驻足许久,周德福正要上前,却见她抚着衣袖转身回来。
“娘娘?”周德福轻唤着。
柳月棠神色淡然道:“本宫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些事。”
“周公公不必告诉皇上本宫来过了。”
周德福微微一愣,旋即点头:“是,奴才恭送娘娘。”
殿内,萧衡丝毫不知柳月棠来了,依旧同端柔聊着。
“那倘若是熙贵妃欺骗了你,不衬你的心意,您也会弃如敝履么?
萧衡转动着玉扳指的动作忽地一滞。
他声音沉沉的却异常坚定,“朕相信,熙贵妃她不会叫朕失望。”
见端柔神色恍惚,萧衡和声道:“皇姐放心,朕知道你怕什么。”
“当年,父皇便是因为动了情字离我们而去,我自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于朕而言,最重要的,从不是什么儿女情长,而是这万里山河、景和社稷!”
端柔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又聊了许久,端柔方才离去。
萧衡对着门口扬声道:“周德福。”
周德福连忙走了进来:“奴才在。”
“今日不必传午膳了,去邀月宫用。”
“是!”周德福应下,正欲下去时,又瞧了萧衡一眼,喉头微动,欲言又止。
萧衡见状,拧眉道:“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周德福犹豫片刻,还是慢吞吞的说出了口:“说来也奇怪,方才贵妃娘娘来了,可在这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又回宫了。”
“还说……还说让奴才莫要告诉皇上。”
“什么!?”萧衡脸色大变,怒喝道:“你为何不早说?”
“奴才……奴才……”
未待周德福话说完,萧衡已猛地起身冲了出去。
周德福连忙小跑着跟在了后面。
邀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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