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皓猛然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让他觉得陌生的女子。
"好啊,倒是朕一直都小看了这世间的女子,你有如此大志。
而母后她老人家能够默不作声的做了那么一件大事,最终还能安心的让自己的杀子仇人救出京城,最终又找到了凤王府这座大靠山。"
凌皓摇着头自嘲,但他却有些佩服凤婉,"凤婉,朕真的想看看,你如何让这满朝文武,向你一个女人俯首称臣!"
阳光穿过回廊,将凤婉的身影拉得修长。
她站在凌皓面前,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凤眼中闪烁着凌皓从未见过的光芒。
凌皓看不懂,那是什么,但他确定,那绝对不是对权利的渴望。
"俯首称臣?"
凤婉轻笑一声,缓步向前走去,"陛下以为,这满朝文武,如今还有几人真心效忠于您或者真心效忠于翎王殿下?
人啊,都是逐利的,尤其是久居官场的那些世家大族,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效忠谁都是一样的,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
让他们的家族得以延续他们以往的辉煌,或者比之以前更甚。"
凤婉的声音平缓而从容,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微微侧首,目光掠过回廊外那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陛下,您以为这江山是靠忠心维系的吗?”
她回过头,直视着凌皓,“不,是靠利益。你给不了他们的,自然会有人给。
而且,能给他们既定利益的这个人是谁,或许他们都不会认真考虑。
陛下,有些事,有些东西,放弃不一定就是损失。
就比如这个人人敬畏且向往九五之尊的位置,我其实根本就不稀罕,也不喜欢坐上去。
我只是觉得,既然上天让我来这里走一遭,我也不能不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尤其是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平民百姓,我来往新州与京城之间两个来回,又去过东湖城还有北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人是谁,那肯定就是常年生活在战乱之中的百姓。
不知陛下可曾亲眼见过,什么叫衣不蔽体,什么叫食不果腹?
高坐庙堂之上,都希望自己的国家海晏河清。
可是那些最底层的人的生活状况,何时能够全部呈现在陛下的眼前?
不是不能呈现,而是不可能,因为这样的事情,会影响到一些人的利益,影响到一些人的仕途。
所以,陛下你觉得,这些年,在你的治理下,大凉国国力是否已经强到了,不惧怕其他几个邻国的地步?
所以你与翎王兄弟二人,开始动起了其它心思,开始设计铲除异己,开始想着要削藩,独揽大权?”
凤婉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凌皓心底最自私不堪的角落。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龙袍的袖口。
阳光依旧明媚,可他却觉得周身发冷。
“你...你说的这些,朕,都没有考虑过。”
凌皓的声音有些哑,“朕甚至都没有想到过这些,是朕这个皇帝做的不够好,没有真正为自己的子民考虑过。”
凤婉静静地注视着他,这个即将不再是大凉国君主的皇帝陛下,在他即将彻底失去那个位置的时候,幡然醒悟。
可是这一切是不是来的太迟了些?
凤婉笑了,“陛下,其实,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太平盛世。
希望你在北疆,也能为那里的子民带去一个太平盛世。一个不需要用鲜血和权谋堆砌的盛世。”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凌皓怔住了。
他从未想过,会从一个女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凤婉转过身,望向远处巍峨的宫墙,语气平静得近乎淡漠。
“陛下,你和翎王争斗多年,可曾想过,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是凌氏的?是世家的?还是…我凤家的?”她顿了顿,“亦或是那些连温饱都成问题的百姓的?”
凌皓皱眉沉思,他的心灵在这一刻被凤婉彻底洗涤。
凤婉收回目光,看向他,唇角微扬。
“我不需要他们俯首称臣,我只需要他们明白——这天下,该换一种活法了。”
她的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凌皓能够读懂的情绪。
那是野心吗?
不。
那是比野心更可怕的东西。
是信念。
“我不如你,纵观这天下历朝历代,我觉得没有几个皇帝能够比得上凤婉你的胸襟。
请受凌皓一拜,也是我最后一次以这个名字与你拜别。将来的我,或许就是一个纯粹的北疆人了,欢迎你能来北疆做客!”
凌皓深深一揖,姿态郑重,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
他挺直脊背时,眼中再无帝王的倨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澄澈的明悟与释然,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凤婉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并未闪避。
她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龙袍威仪,显出几分清朗本色的男人,轻声道:“北疆风沙大,却也辽阔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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