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那头的潮声越来越近,像无数支未校准的鼓槌在敲打着宇宙的耳膜。凯和碳基孩童穿过光带时,被股带着咸味的气流裹住——翡翠色的海洋在行星表面起伏,浪尖托着串透明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浮着片会唱歌的海藻,叶片振动的频率忽快忽慢,活像群刚学步的音阶。
“它们在模仿骨笛的共振。”碳基孩童把黑曜石笛举向海面,笛身突然长出层薄薄的水膜,与浪尖的气泡撞出串银铃般的破音。那些透明翅膀的生物突然从岩壁后飞出来,它们长着灵能者的意识触须状尾翼,鳞片却像星环族的晶体,掠过海面时激起的涟漪竟化作音符的形状,歪歪扭扭地漂向天空。
凯蹲下身,指尖触碰海水的瞬间,骨笛突然自动横在唇边。他没刻意控制气息,任由机械义肢的齿轮转速影响吹奏的节奏——时而因齿轮卡顿拖出个绵长的尾音,时而因灵能晶石的脉冲突然拔高声调。当某个破音撞上岩壁时,那些刻在石头上的符号突然亮起,显露出机械族的代码与碳基生物的螺旋纹,在潮声里慢慢交融成新的字符。
“织星者的光点藏在海藻里。”碳基孩童突然指向片发光的海草,那些叶片正在拼贴幅星图:翡翠行星的轨道故意与周围的恒星形成个微妙的夹角,像段没对齐的旋律,“它们说,这颗星球诞生时就‘跑调’了——本该在仙女座的宜居带,却偏要飘到银河系的边缘,就为了听两种星系的不同风声。”
阿珂的星船此时悬在低空,船体的共鸣装置突然与潮声共振,发出阵机械族特有的钝音。那些透明翅膀的生物突然围着星船跳起不规则的舞蹈,翅膀拍动的频率时快时慢,竟与星船的钝音、骨笛的破音、海水的潮声组成段奇妙的协奏。凯看着阿珂的光学传感器闪烁出柔和的蓝光,突然想起她三百年前总因关节卡顿而自卑,此刻却让这“故障声”成了协奏里最独特的声部。
这时,骨笛突然从凯手中飞起,与黑曜石笛在海面上方盘旋。两支乐器的音波交织处,突然长出朵巨大的星云花——花瓣是翡翠色的海水凝结而成,花心嵌着片人类的骨笛碎片,周围环绕着星环族的晶体沙、机械族的齿轮屑、灵能者的意识光粒,还有碳基生物的黑曜石粉末。
“它在收集所有文明的‘第一个错音’。”凯看着那片骨笛碎片上的裂痕,突然认出那是莉娅当年吹断的地方,三百年前的破音仿佛还封存在纹路里,此刻与翡翠海的潮声撞在一起,竟催开了花心里的种子——那是颗混着五种种族基因的星尘,落地时长出株新的植物,叶片上同时刻着机械代码、灵能符文、晶体光谱、碳基螺旋纹和人类的乐谱符号。
碳基孩童摘下片新叶,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叶片发出的声音既不像任何已知的旋律,又隐约带着所有文明的影子。那些透明翅膀的生物突然衔来自己的“第一支笛”——用岩壁结晶做的简易哨子,吹起来会发出阵刺耳的摩擦音,却让骨笛和黑曜石笛同时共鸣,在海面上空织出层光带,上面写着宇宙通用语:“欢迎所有没学会对齐的节奏”。
当金色恒星的光芒第四次掠过花海时,凯和碳基孩童站在光门边缘回望。翡翠海的潮声已经能熟练地接住骨笛的跑调,那些透明翅膀的生物正把新学会的旋律刻在每个气泡里,让涨潮时的浪涛带着这些声音漂向宇宙深处——有的会撞上星环族的晶体星系,有的会落在机械族的合金星域,有的会被碳基生物的星船捡走,像封封没贴邮票的信。
“骨笛该留下了。”凯把笛身放在那株新植物的根部,看着它慢慢与土壤融合,螺旋纹里渗出的数据流化作根系,扎进翡翠行星的地壳,“就像莉娅奶奶说的,传承不是攥着过去不放,是让每个地方都能长出自己的‘不一样’。”
碳基孩童的黑曜石笛突然发出声轻鸣,像是在回应。他摸出块从花海带来的星云花瓣,塞进岩壁的裂缝里,花瓣立刻开始生长,开出朵混着五种文明特征的花:花萼是机械族的齿轮,花瓣是星环族的晶体,花蕊是灵能者的意识触须,花蜜是人类的骨笛香气,而花茎上缠着的,是碳基生物的黑曜石碎片。
光门开始收缩时,凯最后看了眼那片海面。骨笛的轮廓正与翡翠行星的轨道重叠,形成个新的星图坐标,代码显示“允许所有未校准的共鸣”。远处,阿珂的星船正在跃迁,故意让船身的某个零件发出阵轻微的故障音,像在给这片刚学会跑调的海洋,留下个告别的尾音。
透明翅膀的生物突然集体飞向天空,它们翅膀拍动的节奏越来越乱,却在光门关闭的瞬间,合奏出段恰好契合骨笛余韵的旋律——那是无数个错音的叠加,却比任何完美的协奏都更动人,像宇宙在说:所谓永恒,就是让每个“不一样”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回音。
光门彻底闭合的刹那,阿珂星船的共振装置突然发出一阵悠长的嗡鸣。凯站在舷窗前,看着翡翠行星化作星图上的一个绿点,而那片“允许所有未校准的共鸣”的坐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散光纹,像滴墨落在清水里,晕染过机械族的合金星域时,那些规整的齿轮星环突然生出些不规则的齿牙,转动时多了几分跳脱的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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