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蚀骨
景仁宫的烛火是绿的。
像坟头的鬼火。
我站在殿门内,看着皇后坐在榻上,手里摩挲着半块凤印碎片——是李嵩藏的那块,边缘还沾着血。
“你终于来了。”她抬头,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左半边脸光滑如少女,右半边却爬满老年斑,是《噬灵诀》反噬的样子,“比我预想的晚了两刻。”
我没说话,只是往殿里走。青砖上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被无数双脚磨得发亮,其中有我爹的,有淑妃的,还有李修文小时候追着我跑时踩的小脚印。
“淑妃和谢临在殿外打起来了。”皇后笑了,右半边脸的老年斑抖了抖,“为了兵符原图,打得头破血流。你说,他们若知道那图是假的,会不会气死?”
假的?我摸向怀里的羊皮,果然薄得不对劲,边角的皇帝印是拓上去的——李嵩从一开始就没给真图。
“真图在你爹的衣冠冢里。”皇后仿佛看穿我的心思,往香炉里扔了块香料,绿烟冒出来,带着甜腻的味,“蚀骨香,你闻着熟悉吧?当年灌你哑药时,就掺了这个。”
喉咙突然发紧,像有虫子在爬。我掐住自己的脖子,用将军府的内力逼住气息,声音却还是变了调,一半是老太监的沙哑,一半是小桃的怯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看看你能撑到第几重。”皇后站起身,绿烛的光映在她脸上,左半边像先帝宠妃苏氏,右半边像个老妪,“《噬灵诀》共七重,你现在是第六重‘众相’,再吞一个,就能到第七重‘归真’——可惜啊,能让你吞的,只剩我了。”
我盯着她手里的凤印碎片:“先帝的宠妃,都是你吞的?”
“不全是。”她走到铜镜前,镜里映出三个影子:她的,我的,还有个模糊的,像我娘,“苏氏是自愿的。她说,与其被后宫争斗撕成碎片,不如让我带着她的容貌活下去,护着先帝的血脉。”
血脉?我想起谢临是先帝私生子的事,心里一动:“谢临是你儿子?”
皇后猛地转头,右半边脸的老年斑涨成紫色:“你怎么知道?”
“李嵩的日记里写的。”我往她身边走,袖中的短刀在发烫,“你杀了他娘,却偷偷护着他长大,让他进沈家军学本事——你根本不是想篡位,是想让他继位。”
她没否认,只是拿起凤印碎片,往我怀里的碎片上拼:“你爹也知道。当年他发现谢临的身份,不仅没揭发,还把沈家军的兵符拓印给了我,说‘皇室血脉,不该流落在外’。”
我愣住了。爹护着谢临?那他为何会被诬陷?
“因为先帝留了遗诏。”皇后的声音低下去,绿烟在她身边绕,“遗诏说,若他驾崩,由谢临继位。太后和权臣不答应,逼着我构陷你爹——你爹手握兵权,是谢临最大的靠山。”
脑子里像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
皇后构陷我爹,是为了保谢临?
淑妃帮她,是因为娘被要挟?
李嵩作伪证,是为了护儿子?
所有人都有苦衷,所有人都在“保护”什么,可最后,我爹死了,阿芸死了,李修文死了……
“所以我就该被扔进冷宫?”我笑了,笑得绿烛都在晃,“我就该被灌哑药,被断指骨,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掉?”
“你爹求我的。”皇后突然说,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烛火,“他说,清晏,你太像你娘,心软,留不住秘密。只有让你‘死’在冷宫,才能躲开太后的追杀。他还说……”她从怀里掏出封信,“这是他给你的,说等你足够强了,再让你看。”
信纸泛黄,是我爹的笔迹:
“清晏吾儿:
爹知你恨,恨他们构陷,恨我‘通敌’。但爹若不担这罪名,谢临活不成,沈家军会被太后解散,你娘留下的兵符秘密也保不住。
冷宫里的《噬灵诀》是爹放的,爹知道这东西邪门,可除此之外,没别的能让你活下去的法子。
别信任何人,包括爹。但记住,你娘的凤印里,藏着《噬灵诀》的解药,在三块碎片拼齐的那一刻……”
后面的字被眼泪晕开了,看不清。是皇后的眼泪。
我捏着信纸,指节发白。爹早就安排好了?他知道我会学《噬灵诀》,知道我会复仇,甚至知道凤印里有解药?
“三块碎片拼齐的时候……”我看向皇后手里的碎片,又摸向自己怀里的两块,“会怎样?”
“会让所有被吞噬的‘相’剥离。”皇后的声音很轻,“但剥离时有多痛,你知道的——比吞他们时痛十倍。”
殿外传来淑妃的尖叫:“皇后!快杀了她!她要拼凤印了!”
是淑妃,她不知何时闯了进来,手里举着把剑,剑尖还在滴血——谢临大概被她杀了。
“你怕了?”我看着她,眉尾的痣红得发亮,“怕我变回沈清晏,揭穿你哥谋逆的事?”
淑妃的脸白了,剑抖得厉害:“我娘是被你爹间接害死的!若不是他不肯交出兵符,太后怎会杀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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