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毒汤试心
铜钟的余响还在无妄城的上空盘旋,我站在观星台的石阶下,看着教徒们像潮水般涌向广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狂热的虔诚,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神佛接引。阳光透过云层,在他们黑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祠堂里那些染血的牌位。
“阿影,主教大人叫你。”
身后传来执法者的声音,冷硬得像他腰间的镇魂刀。我转身时,指尖下意识地蹭过发间的毒针——那枚用三叔透骨钉磨成的针,针尖的“七日醉”已经被我换成了“醒神散”,此刻更需要清醒,而非冲动。
跟着执法者走上观星台,阁楼里的血腥味比往日更浓,香案上的三炷香烧得正旺,烟柱笔直地冲向房梁,像三根捆人的绳索。主教坐在那张铺着黑狐皮的扶手椅上,手里把玩着那枚龙纹环佩,见我进来,突然笑了:“阿影,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垂着眼,盯着自己磨出茧子的掌心:“属下不知。”
“是仙师的忌日。”他起身走到画像前,指尖轻轻拂过灵素仙师的眼角,“百年前的今天,她就是在这观星台上,饮下了‘牵机引’。”
牵机引?我心里一动——《毒经》里提过这味药,说是“非毒非药,能验血脉,真者无恙,假者肠穿”。他要验我的血脉?
“主教大人,”我故意抬头,眼神里装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仙师的忌日,为何要提毒药?”
他转过身,环佩在指尖转得飞快,金影在灵素仙师的画像上晃来晃去:“因为啊,只有真血脉,才能扛住牵机引。”他突然提高声音,“来人,把东西呈上来。”
两个教徒端着个黑漆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只白玉碗,碗里盛着青黑色的药汤,飘着诡异的杏仁味——和我上次闻到的“牵机引”气味一模一样。药汤表面浮着层油花,在夜明珠的光里泛着冷光,像极了祠堂地砖上凝结的血。
“喝了它。”主教的声音像裹着冰碴,“喝了它,你就是回魂教的圣女,以后跟着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盯着那碗药汤,指尖的冷汗浸湿了袖口的毒粉。他在逼我摊牌。若是真喝下去,血脉若与灵素不符,当场肠穿肚烂;若是相符,就坐实了“转世”的身份,彻底成了他手里的棋子。
“属下……属下不敢。”我扑通跪下,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属下只是个小影卫,哪配喝仙师的药?”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他蹲下来,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你看看这画像,再看看你自己。”他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镜面映出我眼角的朱砂痣,与画像里的灵素仙师重叠在一起,“老天爷都把你送到我面前了,你还想躲?”
铜镜的边缘硌得我下颌生疼,我能看见他眼底的贪婪,像二伯盯着父亲怀里的《毒经》,像二哥盯着我手里的蜜饯——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身上的“价值”。
“主教大人,”我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痣都泛出红来,“若是我喝了,死了呢?”
“死了,就证明你是冒牌货,埋了便是。”他松开手,语气轻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但若是没死……”他凑近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你就能知道你娘的下落了。”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布满蛛网的眼底。他知道我在找娘?
“怎么?动心了?”他拿起那碗药汤,递到我嘴边,“喝了它,我就告诉你,你娘是不是还活着。”
药汤的杏仁味钻进鼻腔,刺激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母亲的下落,是我活下去的执念,可这碗药,分明是催命符。我盯着他腰间的龙纹环佩,突然想起沈砚给我的那张画像——灵素仙师怀里的婴儿,襁褓上绣着“凌”字。
若是灵素仙师真是我的先祖,那这“牵机引”,或许真的伤不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接过白玉碗。指尖触到碗壁的瞬间,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爬上来,像母亲当年给我梳头时,指尖划过发间的温度。
“主教大人说话算数?”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我回魂教主教,从不说谎。”他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我仰头,将整碗药汤灌了下去。药汤滑过喉咙时,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苦得人舌根发麻,紧接着,五脏六腑像被塞进了个烧红的烙铁,疼得我蜷缩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灰衣。
“疼……疼……”我故意喊出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主教站在原地,手按在环佩上,指节泛白——他在紧张。
剧痛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当疼劲渐渐退去时,我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还在跳,只是跳得格外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没死。
“看来……你真是仙师的转世。”主教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走过来,伸手想扶我,我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我娘……我娘在哪?”我扶着香案站起来,腿还在发软,声音却比刚才硬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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