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平静而微妙的氛围中流淌。辛云舟的伤势在林晚意的精心调理下日渐稳固,已能拄着拐杖在庭院中短时间行走。辛久薇的生活重心也渐渐从纯粹的照顾中脱离出来,恢复了看书、习字、陪伴老夫人的日常。暖阁里,萧珣每日的“坐坐”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两人之间依旧话不多,但那份在无声中滋长的默契与亲昵,却如同春风拂过的藤蔓,悄然缠绕。
这日午后,辛久薇正在暖阁的窗边临摹字帖,萧珣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游夜,游夜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锦盒。
“殿下。”辛久薇放下笔。
萧珣颔首,示意游夜将锦盒放在桌上。“打开看看。”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
辛久薇有些疑惑,依言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套文房四宝:一方雕工古朴的端砚,一支紫檀木杆的狼毫笔,一块色泽温润的松烟墨,还有一叠上好的玉版宣。无一不是精品,尤其是那方端砚,石质细腻,隐隐透着青紫色的宝光,价值不菲。
“殿下,这太贵重了……”辛久薇有些无措。前些日子的胭脂冻砚台已是珍品,这套更是难得。
“你用得上。”萧珣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送出一件寻常物件。他走到她刚才临摹的字帖前,低头看了看。“笔力稍弱,但架构尚稳。多练练,腕力自然会上来。”他难得地点评了一句,虽简洁,却一针见血。
辛久薇脸颊微热,低声道:“是,薇儿记下了。”
萧珣没再说什么,走到他惯常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辛久薇看着桌上那套崭新的文房,又看看闭目休息的萧珣,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他注意到了她在练字,并且……希望她更好。这份无声的关切,比任何华丽的言语都更让她触动。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几日后,一封加急家书送到了辛久薇手中,来自远在颍州匀城的姐姐辛兮瑶。
展开信笺,熟悉的娟秀字迹跃入眼帘。信中多是家长里短,询问弟弟辛云舟伤势,关心辛久薇在京中近况。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思念和作为长姐的挂怀。然而,信末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家中一切尚安,外祖与父亲身体康健,勿念。只是匀城今夏多雨,上游似有山洪之患,城外几处良田恐遭波及。官府虽已征调民夫加固堤防,然工程浩大,所需钱粮甚巨。匀城知府赵大人近日屡次召见地方士绅,商议捐输之事。盼弟妹在京中一切顺遂,勿以家中为念。姊兮瑶字。”
辛久薇捏着信纸,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萧珣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目光落在辛久薇微蹙的眉心和手中的信笺上。
辛久薇回过神,将信笺递了过去:“是家姐的信。匀城今夏多雨,恐有山洪,官府正在募捐加固堤防,一直向外祖开口。”
她简单说明情况,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萧珣接过信笺,快速扫了一遍。他放下信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加固堤防,乃地方官职责。摊派捐输,需量力而行,岂能强人所难。”
他看向游夜:“去查查。匀城知府赵德璋,河工款项,还有此次捐输的章程明细。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辛久薇担忧的脸,“从本王的私账上,拨一千两银子,以辛家的名义,捐给匀城河工。”
“殿下!”辛久薇一惊,连忙阻止,“不可!这太多了!而且……而且这怎么行?”
“有何不可?”萧珣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河工乃利民之事,捐资助工,理所应当。辛家身为里正,率先垂范,亦是本分。至于银子,”他语气平淡,“本王不缺这点银钱。此事就这么定了。”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游夜立刻躬身:“是,属下即刻去办!”说完迅速退了出去。
辛久薇看着萧珣,心中五味杂陈。
“举手之劳。”萧珣淡淡道,仿佛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重新闭上眼,不再多言。
辛久薇坐回原位,看着萧珣沉静的侧脸,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他对她的好,似乎越来越超出了“同路人”的范畴,带着一种强势而直接的庇护,让她避无可避。
数日后,二皇子萧玦在府中设宴,宴请部分宗室子弟和亲近官员。宴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看似热烈。
酒过三巡,萧玦端着酒杯,脸上带着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六弟近来似乎颇为清闲?听闻常在府中休养,连兵部衙门都去得少了。也是,北境战事已平,辛将军也回京将养,六弟是该好好歇歇了。”
席间一位依附萧玦的御史立刻接口道:“二殿下所言甚是。只是臣听闻,六殿下虽在府中休养,但似乎对地方事务也颇为‘关切’?前几日,匀城那边递上来一份河工捐输的谢恩折子,特意提到了颍州辛家,捐了一千两雪花银!啧啧,一个末流里正之家,出手如此阔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他话中带刺,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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