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云舟苏醒的消息,像一道穿透厚重阴云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笼罩在辛久薇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到暖阁门口,急切地迎向送信的亲卫。
当听到“将军已醒,意识尚清,太医言道好生调养,性命无虞”的确切话语时,一直强撑着的身体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软软地靠在门框上,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这一次,是纯粹的、失而复得的狂喜。
她迫不及待地提笔给哥哥写信。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落在素笺上的,只有反复叮嘱他安心养伤、保重身体的朴素话语。
她不敢问细节,不敢触碰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只想确认他活着,好好地活着。信纸被泪水打湿,晕开了墨迹。
接下来的日子,辛久薇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
压在心头的巨石被搬开,连带着心口的旧伤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她每日按时服药,胃口渐开,在辛葵的搀扶下,能在庭院里散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她甚至开始帮着林晚意整理药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轻省活计,仿佛要用忙碌来填补等待哥哥归来的漫长时光。
萧珣依旧忙碌。
北境战事虽因辛云舟的稳定和后续增援的抵达而转入相持,但后续的军需调度、伤兵安置、论功行赏,以及祁淮予死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和可能的余孽反扑,都需要他耗费巨大的心力去处理。他来暖阁的时间依旧很少,且多是匆匆而来,询问几句她的身体,看看北境传来的辛云舟的恢复简报,便又匆匆离去。他眉宇间的疲惫显而易见,下颌的线条也愈发冷硬。
但辛久薇能感觉到一丝不同。他每次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长了一点点。有时只是简单的几句关于她恢复情况的对话,他的语调虽然依旧低沉平稳,却少了那份刻意拉开的距离感。他不再提“契约”,仿佛那个冰冷的词句早已被两人共同经历的血与火彻底焚毁。
这天午后,难得的冬日暖阳透过窗棂洒进暖阁。辛久薇坐在窗边的软椅上,就着明亮的光线,低头专注地缝补着一件素色的中衣。阳光勾勒着她低垂的侧脸,神情宁静而柔和。
萧珣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比往日似乎更轻一些。辛久薇抬起头,看到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背光而立,玄色的衣袍边缘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殿下。”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想要起身。
“坐着。”萧珣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走进来,在她对面的软椅上坐下。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她的脸,在她气色明显好转的眉眼间停留片刻,又落在她搁在膝头的针线活上。“在做什么?”
“闲来无事,缝补件旧衣。”辛久薇的声音很轻。她注意到萧珣眼下比前几日更深的青影,还有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色。“殿下……看起来很累。北境那边……”
“战局已稳。阿史那咄苾暂时退兵,在等开春。”萧珣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谈军务的烦琐。他端起辛葵刚奉上的热茶,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你哥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前日来信,已能下地行走片刻。待天气稍暖,道路好走些,便可安排他回京休养。”
“真的?!”辛久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落入星子的深潭。这个消息比任何补药都更能振奋她的精神。
“嗯。”萧珣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骤然焕发神采的脸上,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澜。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缓缓道:“忠勇伯府老夫人寿辰将至。赵王妃递了帖子来,想请你过府,陪老夫人说说话,也沾沾喜气。”
辛久薇微微一怔。姨母的寿辰……她差点忘了。想到姨母慈祥的面容和苏醒后对自己的挂念,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是,薇儿知道了。多谢殿下告知。”
暖阁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阳光静静地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炭火的气息。萧珣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仿佛只是来这里寻求片刻的安宁。他冷硬的侧脸在阳光下似乎也柔和了几分轮廓,那份沉重的疲惫感更加清晰地显露出来。
辛久薇看着他,看着他微蹙的眉头和眼下淡淡的阴影。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口涌动。她迟疑了一下,轻声开口:“殿下……也请多保重身体。”
萧珣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向她,带着一丝探究,一丝意外,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却仿佛有千钧之力,让辛久薇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嗯。”许久,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却又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他重新闭上眼,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耗尽了力气。
辛久薇没有再打扰他,重新拿起针线,手指却有些发僵。刚才那句话脱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心。而他那个“嗯”字,还有那短暂的对视,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平静的心绪里荡开了细微的涟漪。她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缝补着,耳根却悄悄地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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