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那名青布老者身上。
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也许是被他身上那种沉静如山、却无可抗拒的气场所震慑;
也许,是方才那宛若神迹的叠尸手段,使人心生敬畏。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又陆续有两批天机神府的高手奔至,人数已增至二百余人。新来之人见到场中形势,再看连公孙清都呆立不动,皆是一脸茫然。
他们也识趣地止步四周,不敢轻举妄动,默然而立。
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者目光淡淡扫过这新增的人群,那双褐眉微蹙,神情似有几分思忖。他并未开口,却像是在衡量该如何处置眼前局面。
自他隐居桂花谷以来,从未有如此多的外人闯入此地。
这么多人,有些棘手。
片刻后,他缓缓抬手,在额头轻轻一拍,仿佛想驱散脑海里某段模糊的思绪。然后,他看向了欢喜。
欢喜如梦初醒,怔了一下,旋即笑了。
那一笑,如林间初绽的桂花,清甜、明亮,又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与活泼,让紧绷的空气中多了一丝温柔的暖意。
恐怕,任何人面对欢喜的笑,都会心生好感。
这一刻,老者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一种极柔和的神色。
他首先打破了场中静默。
他面露和蔼,目光温柔地看向欢喜,语气虽然轻缓,却又透着一丝藏不住的渴望与茫然:
“你说……这里是你家?那……你是我的家人吗?”
老者这话一出,众人听出些不对劲儿来了。
若真是亲人重逢,那应是激动,而不是这种迟疑与不确定。
这句“你是我的家人吗?”并非责怪欢喜冒认身份,更像是在追问。也就是说,老者不确定欢喜是不是家人。
谁会不认得自己家人?
难不成,这老者脑子有问题?
欢喜心思灵动,自然也听出了他话中的异样,心中不禁一愣。
这情形她原本没料到,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扯下"家人"这面大旗,不如将这出戏演到底,否则,他们难以和天机神府的人抗衡。
她眼圈一红,脸上瞬间浮起激动与委屈交织的神情,快步走上前两步,站在老者面前。
老者看上去六十四五岁,叫"爹"显然不合适,欢喜心念一动,干脆柔声唤道。
"爷爷……我自小离家,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她语带哽咽,眼中泪光盈盈,仿佛真是一个游子归来,盼望被家人认出。
老者看着她,神情微动,心中泛起波澜。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却又像在回忆中找不到落点。
这位老者,并非凡人。
他曾是江湖第一人,南境霸主,一代武侯!
曾经,他有着超凡记忆力。
从小到大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斧刻般印在脑海中。他能记住对手每一次出招,他能记一株树落了几瓣花,他能记得书房外的鸟儿叫过几声……
可也正因这超凡的记忆,他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后来,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变,将他记忆中的山河搅碎。
他忘了身边的人,忘了自己是谁,甚至忘了为何而活。
昔日腥风血雨、恩怨情仇、争霸之路,都像一场随风远去的梦,化作碎影漂泊在他斑驳的脑海中。
此刻,面对欢喜这声"爷爷",武侯越发迷糊了。
他又轻轻拍了下头,心里自语。
"我竟然有了孙女,望儿这混小子,居然不告诉我。对了,我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在海外,一个……一个像是丢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孙女,甚好,甚好……"
武侯缓缓伸出一只手,他轻轻抚了一下欢喜的头发,目光中满是慈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爷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欢喜使劲点头,眸光微颤。她知道骗一位老人家本不是君子所为,但眼下为了摆脱追杀,也别无选择,只能把戏继续演下去。
一旁的云小天眼珠滴溜溜直转。他当然知道欢喜在"演",不过看老头儿这反应……这时云小天猛然想起了什么。
脑海深处,一个名字轰然浮现——苏轻侯。
二十年前名动天下的一代武侯。
他的师父曾说过,二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结束后,苏轻侯便彻底隐退从此销声匿迹。八成是隐居在某座大山中了。
一念至此,云小天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如果这老头真是苏轻侯,岂不是一座巨大宝藏!
他眼中光芒一闪,猛地深吸一口气,接着也一脸热泪盈眶,装出久别重逢的模样,缓缓走上前,身子甚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来到武侯面前,他语带哽咽,嘴唇翕动,像是用尽力气唤道:
"爷爷……你难道只认出喜儿,没认出我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把众人都看愣了。
欢喜一怔,武侯也怔了,脸上的慈爱变成了疑惑,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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