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我抱着灵玉的手却在发烫。
那片金红鳞片还沾着她掌心的温度,我盯着廊下那团逐渐消散的红光残影,喉结动了动——分明是极冷的天,后颈却沁出薄汗。
"爹爹,她没走。"灵玉突然拽我衣袖。
小姑娘睫毛上的泪早结成冰晶,却仰着脸笑得眼睛发亮,"刚才那光里的阿姨,她在冲我笑呢。"
话音未落,青砖缝里的残雪"簌簌"震落。
我顺着灵玉指尖望去,月洞门外不知何时立着道人影。
雪光漫过她肩头,凤袍金线像被重新点燃的烛芯,一点一点亮起来。
是方才那道影子。
她的眉眼比月光还淡,可我盯着看久了,竟真看出七分林妹妹的轮廓——尤其是眼尾那颗朱砂痣,和她当年在潇湘馆灯下改诗时,墨点不小心蹭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我名林婉凤,乃林家先祖之女。"她开口时,声音像浸在松涛里的玉磬,"亦是梦玉初主。"
灵玉"呀"了一声,挣脱我怀抱就往她跟前跑。
我想拦,却见那女子蹲下身,任由灵玉攥住她垂落的凤纹袖角。
小姑娘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直喘气:"娘亲说过!
她说若有穿凤袍的阿姨来找我,要把梦玉给她看!"
我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林妹妹临终前攥着我袖口说的"因果",难道指的就是这位林婉凤?
"当年我将梦玉封入地宫时,留了道残魂在玉髓里。"林婉凤抬手,指尖掠过灵玉颈间的梦玉碎片。
那枚我亲手为黛玉穿的红绳,此刻正泛着暖玉般的光晕,"这孩子觉醒预知天赋那日,残魂便醒了。"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转头,见妙玉提着宫灯从角门奔来,发间银簪撞得叮当响。
她在雪地里滑了个踉跄,却直挺挺跪下去,额头几乎触到地面:"金帐旧部妙玉,见过凤主。"
林婉凤伸手虚扶。
妙玉抬眼时眼眶通红,我这才注意到她腕间那圈被衣袖遮住的青黑刺青——竟是金帐族特有的凤衔珠纹。
原来她不止是皇室遗孤,更是当年随南凤郡主隐入民间的暗卫之后。
"起来吧。"林婉凤的声音软了些,"你生在新世,不必守旧礼。"她转向我,"宝兄弟,劳烦引我去地宫。
梦玉三卷该重见天日了。"
地宫霉味混着潮土气息扑面而来时,我才发现影五还缩在角落。
这小子刚才爬暗河冻得嘴唇发紫,此刻却直勾勾盯着林婉凤的背影,喉结动了又动——倒像是见着了活神仙。
林婉凤站在刻着"凤栖"的石门中央,抬手按在门楣上。
我这才看清,她指尖有枚和梦玉同色的红痣,与门楣上凹陷的纹路严丝合缝。"咔"的一声,石墙缓缓裂开,露出墙内暗格。
三卷用金箔裹着的帛书静静躺着,最上面那卷的封皮,赫然是黛玉常用的湘妃竹纹样。
"梦玉不是预言之器。"林婉凤展开帛书,烛火映得她眼尾细纹发亮,"它是金帐与南凤两脉的血脉印。
当年我随郡主隐匿前,将两脉秘辛、治世之策全封在玉里。
原想等后世有能担此任的女子,再续这因果。"
她的手指划过帛书上的字迹,声音突然发颤:"可我没想到...会等到我的重孙女。"
灵玉不知何时凑到我身边,小脑袋搁在我臂弯上:"太奶奶,娘亲说您有话要告诉我。"
林婉凤蹲下来,用袖口替灵玉擦去鼻尖的雪水:"她总说'以智护世,以心承命',对吧?"灵玉猛点头,发辫上的珊瑚珠跟着晃。
林婉凤从袖中取出枚小玉牌,"这是当年郡主亲赐的凤令,往后你带着它,金帐旧部自会认你。"
我攥紧腰间的玉佩——那是黛玉临终前塞给我的,此刻竟和凤令产生共鸣,微微发烫。
原来她早知道这些因果,却怕我忧心,直到最后都没说。
"宝玉。"林婉凤突然抬眼,"新政推行不易,旧势力近日怕是要反扑。"她指腹摩挲着帛书上的"女子参政"四字,"你得有个能镇得住场子的由头。"
我喉头一哽。
林妹妹总说"你性子软,遇着事要硬三分",如今换她的先祖来叮嘱,倒像是她从未离开过。
寅时末,议事厅的炭盆烧得噼啪响。
探春把茶盏往桌上一墩,茶沫子溅在新拟的《女子学规》上:"旧党那几个老匹夫,昨日还堵在东角门骂'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李纨拨拉着算盘,珠子声像急雨:"我让粗使婆子打听过,他们凑了三百两银子,要雇人烧学堂。"她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得有个能让百姓信服的由头,压过他们的'祖制'。"
我把林婉凤给的帛书往桌上一摊。
烛火照亮"南凤郡主亲批"的玉玺印,满室抽气声。
探春抢过帛书,指尖发颤:"这...这是前朝正统的治国策?"
"不止。"我喉头发紧,"梦玉的来历,还有金帐旧部的支持,都在里面。"我望向妙玉,她正盯着帛书上的凤纹发呆,听见我说话才猛地抬头,"明日你随我去见周瑞家的——那些被林姑娘救过家人的婆子,该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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