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卷:情网织界
"张兴东!速来凌霄殿受审!"
九霄雷音炸响时,我正蹲在蟠桃园偷吃寿桃。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恍惚间竟尝到了人间桃子的酸甜。这是我做弼马温的第三千年,也是被贬下凡的第一万零八百次轮回里,唯一一次带着前世记忆重生。
云阶上,赤脚大仙捧着玉笏板念诵罪状:"弼马温张兴东,值守不力致天马瘟病,天庭畜力折损三成,按天规当..."
"慢着。"我抹了把嘴,故意将桃核抛向云层,"若说值守不力,敢问托塔天王府的照夜白,为何独独不受瘟疫侵袭?"
凌霄殿骤然寂静。托塔天王李靖的紫金冠微微颤动,袖中玲珑塔泛起不祥的红光。我勾起唇角,三日前窥见的秘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那些染病的天马,蹄印里都带着南天门守将的符咒灰烬,而这符咒,正是李靖府上的独门印记。
"大胆!"太白金星的拂尘狠狠甩在阶前,"血口喷人乃天庭大忌!"
我盯着他浑浊的老眼,突然想起上一世轮回里,正是这老儿撺掇玉帝将我贬下凡间。彼时我不过是个误入仙途的凡人,在蟠桃园撞见他与王母密会,第二日便因"偷桃"获罪。
"星君莫急。"我从袖中掏出半块染血的护心镜,镜面映出李靖府中连夜焚烧草料的场景,"这是巡夜天将拼死留下的证物。"
玉帝的九龙宝座发出吱呀轻响。我余光瞥见王母攥紧了凤钗,耳垂上的东珠随着颤抖轻晃。三千年的天庭生涯,我早已摸清这九重天上最要紧的不是天条,而是盘根错节的人情关系网。
李靖扑通跪地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二十八星宿交头接耳,四大天王暗自交换眼色,连卷帘大将都悄悄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他负责的天河航道,曾因天马短缺差点延误蟠桃会。
"张兴东护驾有功,擢升天枢星君,赐府邸一座,仙娥百名。"玉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叩首谢恩时,看见他腰间系着的玉佩,正是我在人间当县令时,百姓赠送的万民牌位所化。
新赐的府邸在紫微垣深处,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我愣住了。院中种满了人间常见的紫藤,青石桌上摆着半壶凉透的竹叶青。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是我在江州任上最爱的酒,也是我与妻子云娘最后的温存。
"星君,这是太后特意吩咐布置的。"引路的仙娥垂眸低语,"她说您离家千年,该有个念想。"
太后?我猛地抬头。九重天上能被称作太后的,唯有玉帝的生母,那位隐居三十三重天外的无极老母。记忆突然变得清晰,初入天庭时,正是这位老神仙暗中庇护,才让我在暗流涌动的仙班中存活至今。
子夜时分,我坐在紫藤架下独饮。月光穿过藤蔓,在地上织成破碎的银网。忽然一阵清风掠过,无极老母拄着桃木杖出现在庭院中,发间银饰叮当作响,竟与云娘出嫁时的凤冠极为相似。
"兴东,可知为何留你在天庭?"老母摘下一枚紫藤花,花瓣在她指尖化作星屑,"这三界看似由天条维系,实则全靠人情牵绊。你带着人间记忆轮回,本该是天庭大忌,可为何玉帝始终容你?"
我握紧酒盏,掌心传来细微的灼痛。玉帝...那个总在朝会上打瞌睡的帝君,每次在我被贬前,都会悄悄在卷宗上留下半枚指印。这指印,与我在江州审理的一桩冤案里,苦主按的血手印如出一辙。
"因为他也是人。"老母的声音混着紫藤花香,"千年前你在人间秉公断案,救下的正是玉帝尚未成仙时的凡身。这份因果,便是你在天庭的护身符。"
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亮起冲天火光。我起身眺望,只见兜率宫方向浓烟滚滚,隐约传来太上老君的怒吼。老母轻叹一声,手中桃木杖轻点地面:"该来的还是来了。"
赶到兜率宫时,炼丹炉已经炸裂。孙悟空踩着七彩祥云,金箍棒直指凌霄殿。我看着这个搅乱天庭的石猴,突然想起他大闹地府时,勾销的生死簿里,有个名字与云娘一模一样。
"张兴东!还不速速擒拿妖猴!"托塔天王的喝声在身后响起。我望着孙悟空桀骜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抽出腰间佩剑,却将剑锋转向了李靖:"天王莫急,且听这泼猴把话说完。"
孙悟空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抖了抖披风,从耳中掏出金箍棒在地上重重一杵:"俺老孙要问玉帝,为何生死簿上有个'李云娘'的魂魄,被困枉死城三百年不得轮回?"
我的佩剑当啷落地。云娘...原来她不是病逝,而是被人暗中勾了魂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当年我因秉公断案得罪权贵,云娘正是在我进京述职时离奇身亡。
"好个玉帝!"我冷笑一声,周身腾起金色仙火,"原来这三界最大的不公,就藏在你九重天上!"
凌霄殿的钟声骤然响起,三十六道天罡剑阵将孙悟空与我团团围住。我握住佩剑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终于看清了这天庭最肮脏的秘密——所谓天条,不过是上位者维系人情的工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