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坊名头太大,这些侠客是墨侠,但是大当家不允许他们在外用‘墨’字。
想做墨侠的人很多,出门在外的墨侠很少,江南六州两港,苏、杭、湖、常、嘉兴、松江六州和太仓镇江两交通枢纽,所有的墨侠加起来差不多千余位。
这些是在墨坊有记录有名字的,除此之外不知有多少不平人士对侠客分外推崇,学着他们成了游侠。
江南又是很包容的文化繁衍地,文人们对这种快意恩仇之辈分外推崇,这股风连官府也没法出面制止。
也是官府不以为意,不想制止。
近日,各地墨侠收到密信——苏州聚集以待时机。
除了第一批墨侠没人知道这个时机是什么。
大汉打抱不平等待官府来人,官府下面的衙役都认识李公子,根本不能对他怎样。
若是往日说的大汉还得进牢里蹲几天,但是圣驾落在苏州,行宫距离此处不远。
他们好声好气的劝着李公子息怒,意图息事宁人。
大汉对官府的作为早不抱期望,他深刻的知道,一人之力是救不了百姓的。
他前脚打抱不平走了后人家又回来殴打人,他又不能一辈子跟着护着,江南的根儿烂了!
他们需要一个人把烂根挖了,种下新苗。
初始大汉满心‘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豪迈。
等他真的步入了江湖,才发现他成不了那个为国为民的侠,他只能做自己的侠。
于是终于明白了大当家口中等待。
明白了大当家口中的择主。
大当家在墨坊成立之初就告诉他们,墨侠是自由的。
墨坊只是他们交流的枢纽,侠客一生的使命是等待一个道标,一个能给他们方向,带他们去往心中圣地的人。
若有一日此人出现,侠可择主而侍。
祁元祚用洗脑的方式灌输他们如死侍一般的忠诚确保墨坊不暴露。
浪漫的赋予他们自由,不纠结他们会为谁效力。
良师一样谆谆教导塑造他们富强、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等等不容于封建的三观。
诱导他们长出一寸寸的傲骨,将他们心中期望的主公形象无限拔高,高到了圣人一样的地步。
然后残忍的将他们放逐,去看世态炎凉,让他知道自己何其无能、无力。
于是上千浪迹江南看遍众生苦楚的墨侠在哀嚎。
哀嚎官府**生民太苦,他们从意气风发变得沉默沧桑。
他们如旱地张着开裂的口期望神仙降下甘霖,带着他们用血冲刷心中的无力和痛苦。
本来只是浪漫主义的择主仪式在这个过程中变成了心底不容侵犯的领域,是足以付出生命的承诺,是交付一生的忠诚,是追逐一辈子的梦想。
他们希望看到大当家口中的乌托邦,他们渴望有人能带着他们去往乌托邦,抛头颅洒热血九死不悔。
他们灵魂发出悲悯的祈求,苍天啊,赐我们一个这样的主公吧。
至此,祁元祚的铸剑炉开炉,他的千把墨剑终于练成……
李公子被劝走后,刘湖搀着挨打的女子站起来。
甘兰棠踟蹰着,走到那女子跟前
“你没事吧?”
女子弓着腰缓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甘兰棠看看周围:“这样吧,我租个画舫,你们先去里面休息一会儿。”
刘湖摇头:“不可,我需要跟着我家公子。”
他是太子舍人,就是要时刻记录太子言行。
甘兰棠看向面具大汉,大汉瓮声瓮气:“我有徒弟不留了。”
她又看向女子,女子头发很是凌乱,嘴角被打出了血,手臂上也有青紫於痕
“你……你怎么就干这样的活儿?回家种地不好吗?”
那女子神情凄惨:“没地了,被卖进来的。”
甘兰棠吃惊的看向她:“你不是自愿的?为何不去告官?”
“自愿不自愿有区别吗?不卖进来就得死了,我弟弟都进来了,家里没指望了,我还守着那份名声干什么。”
甘兰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家里赋税交不上,官府要我卖的。”
“我去告什么。”
刘湖脱口而出:“不可能!”
“官府怎么可能会做逼良为娼的事!”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刘湖头皮发麻,他无法形容这抹笑容,像经历一切黑暗后站在深渊鄙视浑噩之人的愚蠢,又像站在底层对何不食肉糜的怨怼。
大汉习以为常:“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儿。”
女子如木偶一样,无动于衷,她的处境让她连感恩都说不出来,因为活着和死了,分不出哪个更痛苦。
大汉走了,那女子回楼里继续跳舞,刘湖与甘兰棠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刘湖看着手中册子,用口水润润毛笔上的干墨,记下了太子的见死不救,和骇人听闻的官府逼良为娼之事。
四位皇子在船上又飘了一会儿,觉得平浪湖也就那样,没一点意思,慢悠悠的整理衣服,准备回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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