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阁的雪下了整整三日,镜灵学堂的暖阁里却热气腾腾。二十几个少年围坐在巨大的沙盘旁,鼻尖冻得通红,指尖却在沙盘上飞快地勾勒着——那是萧逸尘新制的地脉推演模型,沙粒中混了守脉树的粉末,能随着灵力流动变色,此刻正被少年们用树枝划出纵横交错的脉络。
“不对,漠北的地脉该往东南拐,那里有暗河!”为首的少年阿石用树枝敲了敲沙盘边缘,他腰间的镜碎片被磨得光滑,与巫族图腾串在一起,成了独特的护身符。
“可书上说暗河会改道。”梳着双丫髻的小禾举着卷边的《地脉要术》,书页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批注,“上个月我们去勘察时,河床上的石头都被冲移位了。”
林晚棠端着姜汤走进来,正撞见少年们为沙盘上的一条支流争执不休。她放下托盘,指尖在沙盘上空轻轻划过,镜灵之力注入的瞬间,沙粒突然泛起金光,自动归位成一条蜿蜒的曲线——那是真正的地脉走向,比典籍记载的复杂百倍,带着自然天成的随性。
“地脉从不是规规矩矩的线条。”林晚棠拿起阿石的树枝,在曲线旁点出几个不起眼的沙堆,“这些是你们没注意到的小裂隙,像人皮肤上的毛细血管,看着不起眼,堵了却会生病。”
少年们的眼睛亮起来。这三个月来,他们跟着林溯跑遍了江湖七处节点,见过东海漩涡里的镜碎片,摸过昆仑裂隙边的守脉树根,那些曾被视为“捣乱”的经历,此刻都成了沙盘上的底气。
“师父,您看这样行不行?”阿石突然将几处沙堆连起来,形成一个松散的网,“用守脉树的种子填满小裂隙,再引暗河的水浇灌,既能加固,又不影响主脉流动。”
林晚棠心中一动。这法子粗陋却巧妙,像当年林惊鸿用桃树守脉的思路,带着江湖最本真的智慧。她刚要开口称赞,暖阁的门突然被撞开,谢云舟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脸色凝重:“晚棠,江南水患复发,这次的地脉波动很奇怪,像是有人在人为制造裂隙。”
沙盘上的金光突然剧烈闪烁,江南节点的沙粒竟自动凹陷下去,露出底下埋着的一枚铜片——那是萧逸尘设的预警装置,只有遇到高强度灵力干扰才会触发。
“是归元教的余孽?”林溯抓起惊鸿影剑,剑穗上的银铃急促作响。
“不像。”谢云舟将一张海图拍在桌上,图上的水患区域被红笔圈出,边缘标注着几个奇怪的符号,“这是从溃堤处找到的符咒,手法稚嫩,却用了混沌珠的粉末——像是……在模仿我们的修补术。”
阿石突然按住沙盘:“这符号我见过!上个月在漠北废墟,有个穿灰袍的人用类似的符咒贴在裂隙边,当时我以为是哪个门派的新手。”
林晚棠的指尖在铜片上摩挲,镜灵之力探入的瞬间,竟感应到一丝熟悉的稚气灵力——与阿石等人操控镜碎片时的气息如出一辙,却被扭曲成了破坏性的力量。
“是没被收留的孤儿。”林晚棠的声音有些发沉,“他们学了些皮毛,以为制造裂隙再修复,就能证明自己有资格加入守护网络。”
三日后,江南溃堤现场。
浑浊的河水还在上涨,几个身影在泥泞中忙碌,他们举着简陋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修补队”三个字,正是阿石说的灰袍人。为首的少年举着一张皱巴巴的图纸,正指挥同伴往裂隙里填守脉树种子,却不知种子遇水膨胀,反而把裂隙撑得更大。
“住手!”林溯的剑气斩断少年手中的图纸,纸页飘落的瞬间,林晚棠看清了上面的字迹——那是从镜灵学堂墙外抄来的只言片语,被强行拼凑成修补方案。
少年们吓得后退,为首的少年却梗着脖子:“我们在帮你们!凭什么阿石他们能进学堂,我们就只能被当成捣乱的?”他的袖口露出半截刺青,是模仿归元教魔纹的图案,却歪歪扭扭,像个认错笔画的字。
林晚棠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影渊。那个被视为“错误”的未来,不也是因为从未被接纳,才在孤独中滋生出毁灭欲吗?她弯腰捡起一块被河水冲上岸的守脉树种子,种子已被泡得发胀,却仍顽强地冒出一点绿芽。
“想知道真正的修补术吗?”林晚棠将种子递给少年,“不是填种子,是先找到暗河的源头;不是画符咒,是先学会听地脉的声音。”
她转身走向溃堤最严重的地方,镜灵之力顺着指尖注入泥土,沙粒般的光点在她脚下散开,勾勒出暗河的走向。谢云舟的淬火剑气化作暖光,烘干泥泞的同时,竟催生出一层薄薄的草皮,暂时稳住了堤岸。
“看清楚了吗?”林晚棠回头时,发现少年们正睁大眼睛看着,“守护不是证明自己有多厉害,是承认自己的不完美,然后一点点学。”
阿石带着学堂的弟子们赶来时,正撞见林晚棠教灰袍少年们如何用最简单的绳结固定草皮。小禾把自己的《地脉要术》分给他们,书页上的批注密密麻麻,有对的,也有错的,像一串歪歪扭扭却在向前走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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