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浸染了边关的天空。呜咽的风卷着沙尘,掠过伤痕累累的城墙,发出如同亡魂低语般的声响。箭楼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苍白却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
李雪柔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呆地立在中央,眼睛像被磁石吸引住一般,缓缓地扫过那些熟悉的身影。这些姐妹,有的她曾与之并肩作战,有的她曾与之促膝长谈,然而此刻,她们却都像是隔着一层生死界限,变得如此陌生。
张梅,那个来自山东的姑娘,性格豪爽,笑声总是那么爽朗。可如今,她眉头微皱,仿佛梦中还在与敌人激烈厮杀。李雪柔不禁想起她们一起在战场上的日子,张梅总是冲在最前面,毫无畏惧。
小翠,那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贴心小丫头,此刻脖颈处厚厚的纱布让人不忍直视。但与记忆中那断裂扭曲的惨状不同,小翠的胸口有微弱而坚定的起伏,这似乎是在默默地诉说着生命的奇迹。李雪柔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小翠一定是顽强地战胜了死神。
还有刘芳,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箭术却精准如神的姑娘。她的手指甚至还无意识地蜷缩着,仿佛手中仍紧握着那张夺命的长弓。李雪柔仿佛看到了刘芳在战场上冷静射箭的模样,每一箭都如同流星划过夜空,准确无误地射中敌人。
五十个鲜活的生命,五十张曾经在她眼前失去光彩的面容,此刻都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均匀,生机渐复。李雪柔的心中五味杂陈,有庆幸,有感动,也有对生命脆弱的感慨。
“是林瑾妹妹用了她们林家的秘药‘起死回生丹’,还有她林家的不传秘法,不仅救了你,还救了你的所有姐妹!”慕容宁燕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深深的敬佩。
“起死回生丹……”李雪柔喃喃自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不是没有听过江湖上传闻的奇药,但从未想过,竟真有能逆转生死、将整支濒临覆灭的小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神物。更让她震撼的是林瑾的这份情谊与魄力,林家秘药与秘法,必然是无价之宝,她竟如此毫不犹豫地用在了她们这些边关女兵身上。
一股滚烫的暖流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死而复生的激动,更是沉甸甸的感激与责任。她李雪柔何德何能,能让姐妹们一同归来?又有何颜面,在承受如此恩情之后,不振作起来?
她缓缓走到小翠身边,伸出手,轻轻拂开小翠额前汗湿的碎发。触手温润,是生命的温度。小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弱的梦呓:“队长……小心……”
李雪柔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与坚毅交织在一起。她猛地站起身,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沉睡的姐妹。她们的脸庞,有的清丽,有的娇憨,有的英气,有的温婉,平日里,她们是军营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有着女儿家的细腻与爱美之心,会在难得的休息时偷偷描眉画鬓,会分享一块珍藏的点心,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笑靥如花。
但此刻,即使在沉睡中,她们眉宇间依然残留着战斗的疲惫与坚韧。她们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们是历经战火淬炼的铿锵玫瑰!她们曾在沙场上挥洒汗水与鲜血,曾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保家卫国的重担,曾用手中的刀枪证明,女儿之身,亦能顶天立地!
“姐妹们……”李雪柔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们回来了。”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烛火映照下,她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一种重获新生的炽热。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召唤,又或许是身体的本能苏醒,第一个醒来的是张梅。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她的弯刀。触手空空,她才惊觉自己躺在地上。
“嘶……”她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李雪柔快步上前按住她。
“队……队长?!”张梅看清眼前的人,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你……你没死?我……我也没死?”她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哎哟!是真的!不是做梦!”
她的大嗓门打破了箭楼的宁静,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了连锁反应。
“嗯……”刘芳也幽幽转醒,她的眼神比张梅要沉静许多,但当她看到李雪柔,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和其他沉睡的姐妹时,眼中也闪过一丝剧烈的波动。她动了动手指,感受着身体的存在,随即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那双手,不久前还在拉弓射箭,还在与敌人搏杀。
小翠也醒了,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看到李雪柔近在咫尺的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队长……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哭什么,”李雪柔擦去她的眼泪,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我们都回来了,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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