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锦书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用指头蘸了茶水,在台面上画圈圈。
“咦?阿锦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听见声音,凤锦书抬起头。
祁小凤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张因为怀孕而丰润起来的圆脸红扑扑的。
“小凤姐?怎么现在过来了?”
“当然是和你们分享八卦啊!张宽那小子,出事了!”
祁小凤喘着粗气,眼睛瞪得溜圆。
凤锦书额角冒黑线。
一生爱看热闹的人类,怀着孕都不忘讲八卦。
赶紧找把凳子扶她坐下,凤锦书才开始问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祁小凤不等气喘匀,便竹筒倒豆子般的往下说:“你还记得不?之前张宽被他姥娘接走了?”
这个凤锦书当然记得。
张宽爹张本和他那怀有身孕的后娘,因炭毒两尸三命,突然离世,张宽没人管,只能跟了他姥娘。
“行,你知道我也就不说了。
之前他姥娘不是把店过契给我们了吗?
他姥娘那意思,城里待着晦气,要带他回乡下老家!
可张宽那小子,从小见惯了县城里富庶,怎么可能依她!”
祁小凤一拍大腿,绘声绘色。
“哭天抢地的,抱着他姥娘的腿不撒手,非说城里有他娘的影子,他舍不得离开!他姥娘气得也没法!”
“舍不得他娘?”
凤锦书挑了挑眉,心里门儿清,“怕是舍不得城里的繁华吧?”
“可不就是嘛!”
祁小凤一拍柜台,震得灰尘飞扬,“小狐狸尾巴藏不住了!求他姥娘去殷家说情,想让他回去念书!
啧,他姥娘就是个无知老太太,殷家大门是那么好进的?
何况还是之前被赶出去的,哪来那么大脸面?
死活没答应他!
张宽这会儿还在家闹腾呢,摔盆砸碗的,吵得四邻不安!”
祁小凤还在唾沫横飞地描述张宽如何撒泼打滚,店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
一个身影,怯生生地杵在了那里。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
连祁小凤也像被掐住了脖子,张着嘴,忘了词。
是张宽。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衣裳,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
那张原本带着点骄横跋扈的脸,如今瘦削了不少,眼窝深陷,颧骨显得更高。
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未干的痕迹。
他站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背,眼神躲闪,不敢看人,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殷家学堂里小霸王的样子?
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祁小凤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眼睛看向凤锦书滴溜溜的使眼色,不用猜也知道是在问张宽多会儿来的。
凤锦书也直起了身。
多会儿来的她还真不知道,只饶有兴味地看着门口那个落魄的身影。
张宽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像是没找到要找的人,眼神黯淡了下来。
“有什么事儿吗?”
凤锦书对张宽说不上喜欢,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恨意,只是很平淡的问道。
“长…长安…长安在家吗?”
张宽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凤锦书看着他,虽好奇他为什么想起长安来,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张宽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头垂得更低,几乎埋进了胸口。
“你来的不巧,长安不在家,应友人邀请……”
“我回来了!你们有没有想我呀!”
凤锦书的话刚说了一半,门外长安就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殷府小厮拎着大包小包。
凤锦书一言难尽的看着长安,给他使眼色。
这家伙,真会挑时候。
“怎么了吗?怎么这么看着我?是几日不见,又被我帅气的脸蛋儿迷晕了吗?”
长安太兴奋,以至于没看到背对着他的张宽,也意会不了凤锦书递给他的信号。
凤锦书白眼翻到了天际。
张宽瞟一眼殷府的小厮,眼中闪了闪。
吸了吸鼻子,肩膀开始微微颤抖:“长安、我…我是来…来跟你道歉的。”
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
“以前…以前在学堂…是我混账…我…我不该仗着人多欺负你…骂你…推你…都是我的错…”
他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长安,那眼神里混杂着悔恨、乞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
“我知道错了,长安!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你能原谅我吗?求你了…”
他声音哽咽,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哀求。
长安顿住了,脑袋里充满了问号。
张宽怎么来了?
道歉?
这都新的一年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翻出来道歉?
于是长安手一挥,颇有领导风范的说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忘了,根本没放在心上,你也忘了吧!”
长安是真的早就将之前的龃龉抛之脑后了。
他日子过得舒坦得很,何必为些不想干的人和事挂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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