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火光,映得提兵山巅忽明忽暗,宛如鬼蜮。
凄厉的惨叫与金铁交鸣之声,混杂着山风的呼啸,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这座孤峰大殿彻底淹没。这不再是宴席,而是一座已经被合围的坟墓。
淳于太岁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身后那道声音,悠然,平淡,却比山下所有的喊杀声加在一起,更让他亡魂皆冒。
他一生横行,枪下亡魂无数,此刻却连回头的勇气都几乎丧失。但他毕竟是“枪魁”,是北莽江湖说一不二的枭雄。绝境之下,凶性被彻底激发。
“找死!”
淳于太岁猛然拧身,不去看那人面容,毕生功力尽数灌于右掌,一掌拍出!他已是半步天象,这一掌,裹挟着风雷之声,掌力未至,身前长案已然寸寸碎裂,化为齑粉。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自信这一掌之下,指玄大圆满也要当场毙命!
然而,那锦衣青年动也未动,甚至连手中的折扇都未曾合拢。
那足以开碑裂石的雄浑掌力,在靠近他身前三尺之地时,竟如春雪遇骄阳,又似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便消弭于无形。仿佛他身周自成一方天地,万法不侵,万力不入。
淳于太岁眼中闪过极致的骇然。这不是抵挡,这是碾压,是更高层次的规则,让他连对方的衣角都无法触碰。
他心知,今日踢上的,不是铁板,而是一座无法撼动、无法理解的巍峨神山。
电光石火间,他心念急转,生平最快的身法施展出来,身形一晃,不退反进,竟是绕过徐锋,五指成爪,直扑王遂身后的黄宝妆!
擒下此女,尚有一线生机!
可他的速度快,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一道素净的青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与黄宝妆之间,挡住了他的去路。来人并未出剑,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剑气近,黄青。
“滚。”
黄青只说了一个字。
淳于太岁心头狂跳,却被求生的**冲昏了头脑,厉声喝道:“让开!否则老夫先杀了她!”
黄青闻言,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一丝涟漪,那是彻骨的冰寒。
“你若碰她一根头发,”他语气淡漠,一字一句,却如惊雷炸响在淳于太岁心底,“今夜之后,提兵山,将从北莽,除名。”
那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淳于太岁浑身一僵,如坠冰窟。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提兵山上下数千口人头落地的惨状。一位剑道宗师的怒火,他承受不起。
就在他这片刻的迟滞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徐锋不知何时已坐回了主位,那是原本属于淳于太岁的位置。他用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敲打着殿内所有人的心脏。
“淳于山主,”他开口,语调温和得像是在与老友闲谈,“本公子向来不喜杀生,所以,给你一个机会。”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废掉修为,交出山主之位,我可以让你和你那些心腹,带着金银,安然下山。”徐锋的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去做个富家翁,安度晚年,如何?”
此言一出,不仅是淳于太岁,就连王遂都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血战、惨胜、同归于尽,却唯独没有想过,手握绝对优势的徐锋,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
淳于太岁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那是极致的羞辱所带来的愤怒。他是一代枭雄,让他自废武功,摇尾乞怜地活下去,比杀了他还难受!
“小杂种!你休想!”
淳于太岁狂吼一声,双目赤红,不惜燃烧精血,一股远超先前的狂暴气息轰然爆发。他欲发动同归于尽的秘法,哪怕是死,也要溅对方一身血!
“杀!给我杀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他对着那些早已面无人色的亲信死士,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徐锋脸上的笑容淡去,换上了一抹淡淡的无奈。
“啧,麻烦。”
他轻叹一声,抬起右手,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对着那气势攀至顶点的淳于太岁,凌空,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光华璀璨的异象。
一道无形无质的气劲,后发先至,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印在了淳于太岁的小腹丹田之上。
正在疯狂燃烧的精血,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淳于太岁那鼓胀如球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像是被戳破的皮囊,一身苦修数十年的雄浑功力,如开闸的洪水般,自丹田破口处倾泻而出,奔流入地,转瞬之间,便散得一干二净。
他脸上的疯狂与狰狞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色的茫然。他软软地瘫倒在地,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那些被他命令冲锋的死士,刚刚迈出一步,便见主帅莫名倒地,还未反应过来,大殿的门窗轰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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