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第189章 ,/

刘五妹虽系女流，但曾经云游四方、其后打家劫舍的履历，却让她与寻常的女子大不一样，无论见识还是记忆，均有过人之处。

对肖俊平，她的印象更是深之又深——几个月前，八路军徐旅支队刚刚来到关门山，她便在山脚下的河口村与之打过两回交道，也就是出山去文城以及从文城又回关门山黑石崖山寨的那趟往返。

彼时的肖俊平还没有转投八路军，还是晋军独立12旅的电讯参谋；在被旅部从文城派往丰店前线之时被日军骑兵追杀，幸得刚刚抵达附近的八路军林师徐旅支队（那时还叫徐旅二营）搭救，并在负伤昏迷的情况下，被时任二营的副营长吴子健“裹挟”进入了关门山养伤。

而刘五妹恰是在那个时候，与夹在八路军当中、却穿着一身晋军军服的肖俊平打了两次照面。当时她乔装成采山货的女山民，结果被晋军肖参谋慧眼识破——若非八路军副营长吴子健蒙在鼓里、误放其通行，只怕纵横关门山多年的黑石崖山寨女匪首、当场就做了阶下囚。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段刻骨铭心的交手，此刻的刘五妹才能一眼认出穿着长袍马褂的晋军肖参谋——只不过，这期间肖参谋已经由晋军转投八路军的一段公案，黑石崖山寨大当家的是无从知晓的。

刘五妹身边的白宝元，此前与成瑞祥绸缎庄肖二掌柜的见过一两面，现在听大当家的如此信誓旦旦地指认对方竟然是晋军的参谋官，自是深信不疑。

“大当家的，晋军独12旅可是一直驻扎在文城的，后来日本人打来了，他们才丢盔卸甲沿着同蒲路南逃——莫非这位肖参谋做了逃兵、把军服一脱、留在文城开起店铺了？”

听着二当家的低声做出这番猜测，刘五妹心头一片迷乱：

“宝元，你说他当了逃兵我信——毕竟独12旅当时连丢丰店、文城两座重镇，完全溃不成军了。可是曾经的晋军参谋官，总还不至于脱掉军服就想做汉奸吧？”

“你是说、这位肖二掌柜眼下和孟龙生那个汉奸队长搅合在一起？”

“没错，这太让人吃惊了！还有，他做过晋军军官的事情、孟大脑袋是否知情？如果知道的话，怎么不把他绑了去向日本人邀功领赏、还和他整天厮混在一起喝酒？另外，几个月前我和那个姓肖的打交道时，他可是在八路军的队伍里——晋军的一个参谋，为什么要跟八路混到一处去呢？”

白宝元至此也听得一头雾水。直到这时，他甚至仍不知道成瑞祥绸缎庄换了主事的，他口中的肖二掌柜，其实已经升任做大掌柜了。

两人正没计较时，就发现肖俊平穿好了外衣、再一次走出了成瑞祥的店门。此刻，侦缉队长孟龙生早已经大刺刺地坐进了三轮军用摩托车的挎斗，眼见肖掌柜走出来，就招呼对方上摩托车的后座——原本坐摩托车后座的那个侦缉队员，则爬到了挎斗后面的备用轮胎上。很快，这辆超载了的三轮军用摩托车，就轰鸣着一路驶走了。

“大当家的，咋办？”白宝元目送着摩托车的背影，平静地问——现在他的内心深处，反倒暗暗期冀着这一场预谋好了的刺杀宣告流产：在日军重兵把守的文城城内刺杀侦缉队长，无论成功与否，风险都是巨大的。

“他们说的倚红楼，是妓院吧？在什么地方？”刘五妹的这一句反问，彻底击碎了白宝元的幻想。无疑，大当家的是想要追到倚红楼去动手了。

黑石崖山寨二当家的只得以实相告，直言那间倚红楼妓院开在城南一条名为石磨盘的小巷里，整条小巷长不过百尺，巷子里总共有四五座宅院，倚红楼则位于巷子最深处。

“是条死胡同？”女匪首听罢禁不住皱起了眉。

“是条死胡同，”白宝元故意不紧不慢地介绍着：“据说早年有两家面粉作坊相挨着开在巷子里，每家的院子都有好几扇石磨盘，巷子名就是这么由来的。后来面粉作坊都倒闭了，现在的倚红楼的老鸨子就盘下了最里面的院子，开起了妓院。起初只是个四合院平房，慢慢的干红火了，就改建了现在二层高的围楼。”

刘五妹继续皱着眉头，不无厌恶地问自己的二当家的：“你说的如此条条是道、一清二楚，看来对那里很熟悉啊？平日里也是常客？”

白宝元尴尬地一笑，竟也不做隐瞒，表示生意场上有些朋友和主顾是蛮喜欢这个调调的，自己有时候就难免得陪着逢场作戏。

“呦，瞧你说的这份勉强——还逢场作戏？只怕是如鱼得水吧！”

女匪首冷冷评弹着，丝毫没有给二当家的留面子。

两人就这样站在树下的阴影里，一时没了言语。

沉默了片刻之后，宝元酒楼掌柜的才小心翼翼地重新开了口，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大当家的，那咱们还干吗？倚红楼坐在死胡同的最里面，假如在那里动手不顺利，再把日本兵和侦缉队都招惹来了，非常容易被人家给堵了窝子。”

“手还没有动上呢、咋就知道要不顺利！”刘五妹气哼哼地驳斥了一句，继而又分析道：“你们不是说孟大脑袋平日出门、总是前呼后拥的有七八号随从跟着吗？刚才你也看到了，他们一行就四个人坐一辆摩托车走的——其中还有个姓肖的家伙不是侦缉队的。这岂不是老天爷送来的良机？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一面说，女匪首一面就径自开始调头往宝元酒楼的方向走。白宝元急忙拔腿跟上，心中不禁一个劲暗暗叫苦。

刘五妹匆匆走着，脑子里则在谋算着如何打这一仗——已方能够出动的也就四人而已：自己、三当家的黑驴外加带出来的两名保镖。至于二当家的及其酒楼里面的伙计，均不宜出面，最多派上两个在外围悄悄地把风。

火力上，四个人人手一只短枪，其中三支匣枪、一支左轮手枪。如果单从收拾对方三个人的角度来看，是足够的。

关键在于：一旦响枪，如何能够做到速战速决、而且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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