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月明 第二百二十二回 头痛欲裂

瓢泼大雨在地面砸落，数不清的泥点溅在士兵的靴子上，和着身上的血和厮杀声搅得战场更为复杂。

终于，随着一戈用力挥去，敌人的头领陆旃跌落马下，他自知必死无疑，闭上了眼：“要杀要剐随便，老子死了投胎，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金戈在他喉头滚动间停下。

预想的死亡疼痛并未如期降临，他有点奇怪，睁开了眼睛。

白马上的男人气宇轩昂，虽然淋了大雨，但依旧气势如虹，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

这样一个俊美非凡的男人，正一脸淡定的看着陆旃：“以杀止杀，何时可止？今日我不杀你，带着你剩余的兵马回去吧。”

语毕，他收了金戈，策马离去。

陆旃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几乎站立不住，还是自己手下的人扶住了他：“皇上，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都说了，年轻的小皇帝不要轻涉战场，可陆旃偏偏不听，群臣跪在殿外乌压压一大片，他却从密道跑出了宫，背着将领率领一队人马突袭辛国边疆。

还好还好，对方放过了陆旃，不然陈将军纵有九个头也不够大臣们攻讦和太后砍自己的头。

“那个男人是谁？”陆旃指了指就要消失在视线里的人问道。

“是辛国的将军辛柏聿。”陈将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

“他竟然不杀朕。”陆旃笑了起来，“还告诉朕以杀止杀不可取。”

“这位辛将军是辛国那个昏聩皇帝的侄子，远房的，年方十九，不仅人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还十分仁义，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他今日不杀皇上，那是因为皇上您承命于天，算他识时务运气好，不然我们必定倾一国之兵灭他辛国！”

陆旃用帕子擦了擦脸，将帕子扔还给一旁的侍从，道：“是个人物。只可惜了。”

“什么？”

“为辛国所用。”陆旃也不过年方二十，说话却颇为老成，与他的轻率举动似乎不符，“若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陈将军立刻明白过来：“皇上看人总不会错的。”

“嗯，去办吧。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可就是心头大患了。”

陈将军领命止步，陆旃上了车在宽大的车中坐定。

这一仗打的，虽险中又险，但痛快！

不过，如果以杀不能止杀，朕又如何能称霸呢？

辛柏佑率众兵士走在回去的途中，一旁的副将军脸上挂着不满：“将军……”

迟疑了片刻，副将军才又开口：“我们路途迢迢前来御敌，您却突然收手，让胜利的果实被人摘去，如何回去复命？您虽然仁义，可又熟读兵书多年，战场上经验也颇多，怎么就突然和他讲起来仁义道德了？这未免有古之鲁国公的……昏庸了吧？”

辛柏佑本不予解释，原本不被理解就是常道，但事关兵士锐气，才开口对自己的人说道：“那人非他国之将，而是一国之君，我若生擒必会惹来无穷后患，方才如此。且此战我们已经斩获无数敌人头颅，杀戮太重，杀了他，又能如何？我看他年纪尚小，若能知仁惜命，或可救无数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副将军听了恍然大悟，道：“将军怎会知道？”

辛柏聿：“年少之时，曾偶然与他有一面之缘，故而记得，不过，我想他是不记得了。”

辛柏聿的马忽然长嘶一声，不远处有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来。

“将军，有信！”来人急急下马，上前将一封信恭敬的递给辛柏聿。

辛柏聿拆开来略略一读，眉头已经锁起来，他收了信，对副将军说道：“我有事要先去蘸乔一趟，你带众人回营复命。”

不等副将军答应一声，他已策马离去，像一阵风，不久就消失在大道之上。

“如此风尘仆仆究竟为何？”副将脸上满是不解，看向来人，来人低头不语。

不过那浅绿色的信封倒是让副将印象深刻：这似乎是一种特殊信号，毕竟一般的信封都是米色或者白色，如果他没有猜错，一定是特别的人。

多么特别呢？副将忍不住多想，想到了之前在军营见到过的洛云蕖。

天色阴沉，蘸乔的天似乎憋了一肚子的水，只等着人们潮热万分时兜头浇下。

等在宋府外的辛柏聿脸色阴阴的，等来了下人的殷勤，等来了宋玄止的热情招待，却独独不见洛云蕖那边的音信。

宋玄止正在厅内大侃特侃，女儿即将入宫让他十分得意，虽然一字不提，但将故人之事提了又提，还不免添油加醋说自己曾经如何照顾辛柏聿云云。

辛柏聿听的头痛欲裂，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炸开一样，他本来不过是上门探一探信中虚实，却不想得到多年前自己与洛云蕖来往许多的事情，一时之间十分纳闷。

“难道您都不记得了吗？”看到辛柏聿脸上的茫然，宋玄止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

辛柏聿脑子里一片混乱，似乎有零星的记忆片段不断翻涌上来，但又确实模糊。

见辛柏聿不说话，宋玄止心里没底：“您已经是将军了，我还提这些过往小事，贵人多忘事也正常，不过日后小女入了宫，那就不一样了，你们一个是陛下的臣子，一个是陛下的妃子，都是为国尽忠效力，我也会让小女在陛下面前多为将军美言几句的。”

宋玄止终究憋不住，说了女儿入宫的事，只因为他误将辛柏聿的失忆沉默看作是对自己的不屑，心内愤懑之余，忍不住要拿出来显摆。

辛柏聿的心中一沉：此事果然是真的。

他握紧了茶盏不动声色：“洛云蕖人呢？”

“她啊。”宋玄止喝了一口茶，心情愉悦，“去布庄选衣服去了，入宫是大事……”

“嗯，恭喜宋大夫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辛柏聿起身，微施一礼便离去了。

听了许多话，他都没听进去，只有这一句话最要紧。

她真要入宫去做妃子？

辛柏聿脑子里乱乱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般，让他俊美的脸上都是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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