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月明 第一百七十一回 一言既出

洛云蕖备好了所有药材后放在了药罐里，端到火上慢慢熬煮。

四周静的只能听到火的噼啪声，洛云蕖盯着火焰眼睛有点发直。

辛柏聿轻轻拍了下她的背：“云蕖，你看今晚的夜空。”

洛云蕖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夜空。

又是一整片璀璨的星空，上一次似乎是在清风庵前同辛柏聿一起看的吧？

那么多亮亮的星星，却无法照亮洛云蕖此时心里的夜空。

她无声的看着这片银河，手却不自觉的攥紧了。

辛柏聿留意到她的身子和神情一样绷得很紧，知道她此时还在纠结和痛苦中挣扎。

辛柏聿忽然问她：“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洛云蕖有点奇怪他突然这么问自己，盯着辛柏聿那双星眸发愣。

辛柏聿看向星空慢慢的说：“你说我们为什么会活着呢？为什么不是一颗星，一根草，一阵风，一只兔子呢？”

“我不知道。”洛云蕖干巴巴的回答道。

辛柏聿并不急于知道她这样的一个答案，只是继续说道：“我母亲在怀第一个孩子时总是不停的流血，卧床休息了半年多，最后生产时也没有保住那个孩子。她其实是最害怕流血的人，但当她知道有我时，大夫告诉她会有性命之忧，叫她不要冒险生下我，母亲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生下了我，这才导致她如今身体羸弱。有时候，我在想母亲那么怕死的人为什么可以义无反顾的去鬼门关走一次呢？后来我突然明白了，或许除了爱大概再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了，所以，云蕖，我能明白你的感受。你的阿娘一定也像我的母亲一样爱着她的女儿。如果她就在你的面前，一定不希望你是充满恨意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从生到死，一路孤独的活下来走到死亡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阿娘，那么爱是她这一生留给你的唯一救赎。”

一滴炽热的眼泪落了下来，打在青石板上。洛云蕖在泪眼模糊里好像又看到了洛娘的身影，儿时，阿娘扶着她荡秋千，阿娘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阿娘为她缝制红色的棉袄，阿娘喂她喝药，阿娘捧着她冻红的手哈气……她被人欺凌哭着去找阿娘，一向对她严厉的阿娘反而抱着她说：“那些孩子还不懂什么是爱，你要包容他们。”

所以，什么才是爱？是不是别人扬起手里的沙子向自己时还能笑着面对，是不是明明心如刀割还要敞开怀抱去接受伤害？

她不明白阿娘为什么要那样做，阿娘对外隐忍的一生换来的只是破碎，她心痛，心疼，更不想重蹈覆辙。

“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洛云蕖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好，但我不会原谅杀死阿娘的人。”

说完，洛云蕖起身走到了一旁背对着辛柏聿。

辛柏聿知道洛云蕖肯定是误会了他，以为他是要她学她阿娘的隐忍，以为他是替至臻娘子开脱，以为他是假道德假仁义高高在上的教训她。

但，他并不是那个意思。

辛柏聿不再说话，只是帮她照看着药罐，洛云蕖生气的回头看安静的辛柏聿：“你为什么不解释？”

辛柏聿看向她，淡淡的笑了笑：“为什么要解释呢，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为何要向着杀人犯说话？这个时候难道你不应该说她本来就该千刀万剐这样的话吗？”

“就算她千刀万剐也换不回你阿娘的命，我只知道，你心里难过。”辛柏聿说道。

洛云蕖气的跺脚：“但是你袒护杀人犯我才更难过！”

辛柏聿起身走到她身边：“你知道我没有。但我知道，你只是需要一个出气筒。”

洛云蕖伸出了手对上了辛柏聿的脸，要给他一巴掌，但辛柏聿并没有躲：“你想打就打吧，只要你心里好过点。”

“你——”洛云蕖咬着嘴唇迟迟没有下手。

“如果你能好过一点就打我好了，反正我，皮糙肉厚。我原谅你今晚的无理取闹。”辛柏聿又道。

洛云蕖放下了手：“我才不是那样感情用事的无知小儿！”她暴躁的走到那棵桃树下，气急败坏的狠狠踹了两脚，结果把自己脚踹疼了，不禁抱住了自己的一条腿。

“你没事吧？”辛柏聿过来一脸焦急的问。

“我没事！”洛云蕖白了他一眼，“你别过来，我看到你就烦！”

辛柏聿却笑了，这让洛云蕖生气且不解：“你笑什么！”

“骂总比你憋在心里要好，你骂我说明你把我当成了自己人，所以我高兴。”

洛云蕖愣了一下，发觉自己这样发泄了一通果然心里痛快了一些，这个辛柏聿，倒是深谙人心。

是她小瞧了他，有时候她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实的，因为他的心智更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有时深不可测，令她捉摸不透。

“我没事了。”洛云蕖放下了腿走到了药罐旁查看：“面对那个人我会保持清醒，我会救她，让她接受她的宿命。”

辛柏聿走到她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和安慰。

“你以后想做什么？”辛柏聿忽然问她。

洛云蕖攥紧了拳头，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把不公平变为公平，激浊扬清！”

辛柏聿顿时领悟了她想要的：“你的意思是……为弱者争取公平？”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不限于此。”洛云蕖的眼里好像燃烧着一把火，她整个人好像都来了精神，“我不要别人来定义我自己，我要自己定义，还要改写我能改写的规则。”

“好，我替你实现。”辛柏聿伸出了手。

洛云蕖不屑的扫他一眼：“你？”她看向别处，“我才不相信男的，我要靠我自己。”

辛柏聿却主动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干什么？”洛云蕖吃了一惊。

“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同你拉勾了，这世上的风雨太多了，我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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