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 第123章 尊上曾许诺

越靠近山门，原本还是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便越发浓重，夹杂在夜风中一阵阵袭来，浓重到几乎完全吞噬了原先空气中草木清冽的芬芳。

云霄宫所在的山峰，山门处。夜色笼罩，幽蓝的天穹澄澈如洗，不见半缕云翳，唯有一轮椭圆的月亮高悬天际。月色朦胧，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一柄泛着暗红幽光的长剑直插在山门外的泥地里。倘若有人途经此处，顺着剑身向上望去，便会发现一个身影几欲与漆黑夜色融为一体的男子，他佝偻着脊背，单膝跪地，一只蜡黄却遒劲的手死死攥住剑柄，暴起的青筋如盘虬的枯藤在皮肤下凸起，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正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郑允粗喘了几口气，攥紧剑柄的手猛地向下一压，单膝跪着的腿同时发力，试图借着剑身的支撑站起来。然而他的另一只腿在刚刚的解阵过程中受了重伤，早已失了知觉，如今即便借着剑身支撑，也只能勉强晃了晃，踉跄两步后，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往常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耗尽全身气力，每一丝牵动都似有烧红的铁索绞着五脏六腑，移位般的剧痛如滚烫的岩浆，一寸寸顺着血管灼烧着人的神经。

郑允再也忍受不住，眼前忽地一黑，天旋地转间，喉头腥甜翻涌，“噗”地吐出一大口黑红鲜血。

只要闯过这道殿门就能进入云霄宫。那座在月下森然矗立的宫殿，此刻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郑允整个人软趴在地上，衣袍下渗出大片温热的血，将身下的土地染成暗红。全身骨骼似被碾碎重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剧痛。他闭着眼，颤抖着朝着殿门的方向仰起头，四肢不受控地痉挛抽搐，指甲深深抠进地面。

“只差这一步，跨过去就好了……”郑允贴着地面艰难翕动嘴唇，喃喃自语。

他本是魔修，十年前，尊上曾许诺:谁要是能成功潜入天极宗，为尊上提供有用情报，谁就能在最后尊上打败隋明昭之时，获赠一枚能迅速提升修为、直达飞升的神丹。

为此，郑允精心筹备了八年，瞅准时机后，他在璟玄那傻子面前伪装成憨厚愚笨之辈，低声下气蛰伏了一年多，才终于让对方彻底放下戒心，将他收为徒弟，凭借着这层嫡系弟子首徒的身份，郑允才得以踏入这等级森严的天极宗。

眼下隋明昭尚未归宗，作为天极宗少宗主，尊上的首要大敌，还有谁的居所比他的更能挖出“有用”情报？说不定他的寝居里就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趁他未归，正是窃取机密、为尊上大业效劳的绝佳时机，错过今日，便难再有如此良机。

郑允本以为胜券在握——凭借着这些年自己积攒的法器，外加上偷来的带有璟玄气息的信物，定能悄无声息地混过云霄宫结界。

可可他万万没想到，即便他携璟玄的信物顺利通过结界，没触发护山大阵，这云霄宫殿外，居然还暗藏着无数隐秘阵法！之前他与璟玄同来此地时，这些阵法从未显露，如今他只不过是朝殿门方向迈出一步，距离殿门还有三丈远，层层叠叠的阵法便如浪涌般轰然显现！

方才拼尽全力与阵法相抗，非但未能撕开一丝缺口，反而被阵纹反噬得遍体鳞伤，鲜血浸透了衣衫。

想到这一路的隐忍蛰伏，郑允指甲狠狠嵌进掌心，此刻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他内心的不甘，他愤恨地啐了口血沫。目标就在眼前，他如何能甘心让多年筹谋就此付诸东流？

郑允颤抖着撑起半截身子，染血的手指扯开浸透的外袍，内里的里衣早已被冷汗与血水浸得发沉，湿漉漉地黏着皮肉。他从腰间拽出一个鹿皮袋，倒出三个细长药瓶，每瓶都装满了指甲盖大小的药丸，约莫十来粒。

这三瓶丹药，是他刚到天极宗时，靠装病演苦肉计得来的。当时璟玄心疼不已，特意向宗门炼药长老求来这几瓶上品灵丹。此药最擅长修复身体暗伤，即便无病，服用此药也能强身健体，对身体有益无害。

郑允染血的掌心握着药瓶，他指腹在瓶口摩挲了几下，望着瓶身刻着的天极宗徽记，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造化弄人，怕是璟玄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苦心求来的药，竟会被用在这上面。

“咔哒”一声，瓶塞被强行掀开。

郑允将瓶口逐一抵到唇边，脖颈僵硬地向后仰，喉结急速滚动间，三瓶丹药尽数囫囵吞下。

灵丹入体，极大程度舒缓了体内疼痛。温热药力顺着丹田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这回右腿终于有了知觉，郑允长舒了口气，稍微缓了缓后，咬紧牙关一鼓作气，踉跄着站了起来。

……

透过水镜看到此处的黎渊不由得眉头紧了紧。

“在想什么？”隋明昭吊儿郎当地斜靠在椅背上。

他这人有个毛病，只要不是在正式场合，从来都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跟条没骨头的蛇似的，随便一躺随便一靠，潇洒肆意得很。可偏偏他身量极高，即便是斜靠在座椅上微曲着脊背，从上而下望下来的时候，还是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但这份压迫感只对旁人奏效，黎渊早已习以为常。除了隋明昭刻意释放威压，平日里他因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在黎渊看来如同浮云，原因很简单，黎渊打小就与隋明昭住在一处，再加上对方近一年里总喜欢嬉皮赖脸地对黎渊动手动腿，两人肢体接触已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黎渊早就对他“祛魅”了，用黎渊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看习惯了”，习惯成自然。

但习惯了不代表看得惯。尤其是黎渊在认真思虑事情时，隋明昭在一旁坐没坐相，舒舒服服地靠着，还追根问底地问他在想什么。

瞅着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黎渊下颌朝浮在半空中的水镜一扬，语气冲得不得了:“想什么不是很明显么？一天到晚的问来问去，你嘴巴不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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