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楚山重站在断崖边,衣袂翻飞,像一柄出鞘的剑。
他的剑没有鞘。
剑本就不该有鞘。
剑若有了鞘,便不再是剑,只是装饰。
楚山重的剑从不装饰。
他的剑只杀人。
风很冷,冷得像死人的指尖。
崖下是万丈深渊,黑沉沉的一片,仿佛一张巨口,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楚山重没有看深渊。
他在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稳,稳得像是铁铸的。
可他的心里却有一丝波动。
——因为一个人。
一个死人。
三天前,“铁手判官”崔无命死了。
死在自己的判官笔下。
笔尖刺穿了他的咽喉。
江湖上没有人能用崔无命的笔杀死崔无命。
除了他自己。
可楚山重知道,崔无命绝不会自杀。
——因为崔无命怕死。
一个怕死的人,绝不会自杀。
所以,崔无命是被人杀的。
被人用他的笔,杀了他。
楚山重收回了目光。
他转身,走向崖边的一棵枯树。
树下有一坛酒。
酒是女儿红,埋了十八年。
楚山重拍开泥封,仰头痛饮。
酒很烈,烧得喉咙发烫。
可他的心却更冷。
——因为这坛酒,是崔无命埋的。
崔无命说,等他金盆洗手的那一天,要请楚山重喝这坛酒。
可现在,酒还在,人却没了。
“你果然在这里。”
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楚山重没有回头。
他知道是谁。
——柳轻烟。
江湖上最快的刀,也是最狠的女人。
柳轻烟走到他身旁,看了一眼那坛酒,淡淡道:“崔无命的酒?”
楚山重点头。
柳轻烟冷笑:“死人埋的酒,你也敢喝?”
楚山重淡淡道:“酒不会杀人。”
柳轻烟盯着他:“可人会。”
楚山重终于转过头,看向她。
她的眼睛很亮,像刀锋上的寒光。
楚山重道:“你知道是谁杀了崔无命?”
柳轻烟摇头:“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道:“但我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楚山重目光一凝:“谁?”
柳轻烟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你。”
风忽然停了。
天地间一片死寂。
楚山重忽然笑了。
他笑得很冷,也很寂寞。
“想杀我的人很多。”他说道,“可我还活着。”
柳轻烟也笑了。
她的笑像毒蛇的信子。
“这次不一样。”
“哦?”
“因为这次要杀你的人,是你最信任的人。”
楚山重的瞳孔骤然收缩。
柳轻烟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楚山重站在原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剑很冷。
可他的心更冷。
——最信任的人?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他以为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
可这世上,又有什么是永远不会变的?
夜色降临。
楚山重提起那坛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将空坛扔下了悬崖。
坛子碎裂的声音,久久回荡。
像一声叹息。
夜。
夜已深。
深得像是永远不会亮起来。
楚山重坐在一间破旧的客栈里,桌上摆着一壶酒,一盏灯。
灯很暗,照不亮他的脸。
酒很烈,却浇不冷他的心。
——最信任的人?
他缓缓转动酒杯,酒液在杯中晃动,映出一双冷峻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个雨夜,他救了一个人。
一个本该死在仇家刀下的人。
——沈孤鸿。
沈孤鸿是他的朋友。
至少,他曾经以为他们是朋友。
十年前,沈孤鸿被“江南七煞”围杀,身中十三刀,倒在血泊里。
是楚山重提着剑,杀光了七煞,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沈孤鸿醒来后,只说了一句话:
“我的命是你的。”
楚山重没有要他的命。
他要的,只是朋友。
可朋友,有时候比敌人更危险。
楚山重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客栈的门口。
门是开着的。
门外是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轻,轻得像猫。
可楚山重还是听到了。
——因为他是楚山重。
脚步声停了。
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的脸藏在斗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双死灰色的眼睛。
楚山重没有动,只是淡淡道:“你来了。”
黑衣人沉默片刻,道:“你知道我会来?”
楚山重道:“我知道。”
黑衣人冷笑:“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楚山重也笑了:“很多人都想杀我。”
黑衣人道:“可这次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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