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夏禹手头暂时无事,便挨着谢夭夭坐下。
小姑娘正在餐桌上专注地写着作业,笔尖划过纸页发出规律的沙沙声。他随手从自己书包里抽出一本资料,安静地翻看起来。
柳熙然则严格遵守着她那“节省电费”的原则,抱着手机窝在303那张宽大的沙发里听课。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起初她还强打精神盯着看,可渐渐地,那双原本亮晶晶的眼睛越眯越小,像被无形的重量压着往下耷拉。
屏幕里的讲师画面还在继续,她的呼吸却已变得轻缓而绵长,带着一种陷入深度睡眠的安宁节奏。
唐清浅自然也跟着过来了。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无声滚动着。
其实项目已经打磨得相当成熟,运行起来稳定流畅,鲜少出现BUG。
但夏禹坚持要等到明年再正式发行。于是此刻,她也只能对着这些早已烂熟于心的代码继续“精雕细琢”。
指尖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几下,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眼神却有些放空,思绪似乎飘到了别处。
夏禹侧身,低声对身旁的谢夭夭说了句什么。小姑娘抬起头,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笑容干净纯粹。夏禹这才起身,动作很轻。
他顺路走到沙发边,目光落在蜷缩成一团的柳熙然身上。屏幕早已暗下去,耳机线凌乱地缠绕在她颈间,手机也滑落在抱枕旁。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摘下耳机,将手机放到茶几上,又拿起旁边叠好的薄毯,轻轻抖开,盖在她身上。
毯子落下的瞬间,柳熙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是夏禹,嘴角立刻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无意识地伸出手臂虚虚环抱了一下,咕哝了一句什么,随即又沉沉睡去,呼吸更加安稳绵长。
唐清浅背对着他们坐在电脑前,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她听到了夏禹走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不知为何,心脏毫无预兆地、不争气地多跳了两下,让她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去楼下和爷爷奶奶说点事”,夏禹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平静如常。
刚才翻书包才想起,老陈给的申请表需要监护人签字,虽然自己代签也行,但总归当面说一声好。
“下个楼还要穿外套”?唐清浅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余光却注意到他外套衣摆。
“只有电子版,得出去打印”。夏禹解释道,拉上外套拉链,声音隔着布料传来,“很快回来..”
“带着我”。
唐清浅倏地转过身,仰头看着他,目光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想起了早餐桌上夏禹那份陌生的松弛。
夏禹对上她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眼中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沉静的、了然的微光。他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行”。
两人穿戴整齐出门。楼道里的寒气扑面而来,饶是夏禹有所预料,冰冷的空气依旧像细密的针,争先恐后地往肺里扎。
“想明白了”? 刚走下两级台阶,唐清浅清冷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夏禹的脚步在台阶上顿住。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唐清浅脸上。冬日的楼道光线昏暗,她的面容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
他只应了一个字。没有刻意的解释,没有沉重的负担感,只有一种“事情就是这样,我在处理,也在生活”的寻常。
那些复杂的、缠绕的、令人窒息的问题——关于责任、关于选择、关于未来——它们依然存在,像窗外尚未落尽的梧桐叶,悬在枝头,清晰可见。
但此刻,它们还未落下。
夏禹的改变,并非大刀阔斧的宣言,而是细微末节处的沉淀。他不再被“必须立刻完美解决一切”的焦灼感所驱使,不再时刻用“人渣”的枷锁审判自己每一个细微的举动。
他接纳了柳熙然的“歪理”——在能力范围内,对在意的人好,不必时刻背负着“公平”或“责任”的沉重十字架去衡量每一次付出。他允许自己“暂时解决不了”,允许自己“就这样生活着”。
“自己想明白的,还是...” 唐清浅追问。
“柳熙然”。夏禹没有犹豫,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
他耐心地等着唐清浅走下最后两级台阶,站定在他面前。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掌心传来的凉意让他微微蹙眉。
“打印店就在小区门口不远”,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暖意,语气恢复了平常,“咱俩走着去”?
唐清浅怔住。所有的思绪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手背上传来他掌心的温热触感。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手指纤细冰凉,被他宽大温暖的手掌完全包裹。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地应道:“嗯”。
两人慢悠悠地踱向小区出口。路过那棵熟悉的梧桐树时,夏禹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目光在光秃的枝桠间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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