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比想象中陡峭,苏小棠扶着岩壁往下走时,指尖触到粗粝的石纹,像被砂纸磨过。
每下十阶,温度便降几分,后颈的细汗渐渐凝成冰珠,顺着衣领滚进脊背。
林昭走在最前,短刃出鞘半寸,刀身映着岩壁上忽明忽暗的火折子光,在她眉骨投下锋利的影子;阿九跟在中间,每走两步便偏头看一眼身侧的石壁,发顶的珍珠串随着动作轻晃,碎成几点微光。
"到了。"林昭突然停步。
苏小棠抬眼,石阶尽头是块巴掌大的平台,再往前便是一堵墙——不,是无数面墙。
金属板像鱼鳞般密匝匝嵌在洞壁上,每一块都亮得能照见睫毛,三人的影子被切割成千万片,在各个角度的镜面里重叠、扭曲,连呼吸带起的风都成了流动的银线。
阿九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最近的金属板。"这不是镜子......"她的声音发颤,尾音却带着奇异的清亮,"是记忆回廊。"
苏小棠伸手摸向身侧的金属板,冷得刺骨的触感从掌心窜上来,她刚要缩回手,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水潭。
画面从涟漪中心荡开:穿月白厨袍的女子正站在青铜鼎前,长勺搅动着沸腾的汤羹,蒸汽模糊了她的脸,可那握勺的姿势——垂腕、翻肘、提勺的弧度,与苏小棠每日晨起练火候时的动作分毫不差。
"她......"苏小棠的喉咙发紧,腕间的灶神印记突然灼烧起来,疼得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是谁?"
镜中女子转身,面容在蒸汽里逐渐清晰。
苏小棠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林昭的刀鞘上——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却比现在更柔和,眼角有颗细痣,正随着她舀汤的动作轻轻扬起。
"这是......我的前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喉结动了动,想起老厨头临终前攥着她手腕说的"真味源",想起每次使用本味感知时,脑海里总会闪过陌生的香料配比图,原来都是这双手曾写下的?
"哗啦"一声脆响。
林昭的短刃重重磕在身侧的金属板上,震得镜面泛起裂痕。
苏小棠转头,正看见另一块镜中浮现的画面:红衣少女持剑立在焦土上,身后是烧得只剩骨架的殿宇,她发梢滴着血,剑尖戳进地面,碎石缝里竟钻出几簇幽蓝的火苗,像极了阿九说的"我们的火种"。
"你也有过去?"苏小棠脱口而出。
林昭的背绷得像张弓,指尖死死抠住剑柄,指节泛白。
她盯着镜中少女,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像从地缝里挤出来的:"我母亲临终前说,林家世代守着个秘密......"她突然闭了嘴,反手用刀背敲了敲镜面,裂痕里渗出幽蓝的光,"那时候我才七岁,她把半块玉牌塞进我手里,说'等你见到拿另一半的人,就知道为什么要流血'。"
阿九突然轻轻拽了拽苏小棠的衣袖。
苏小棠低头,正撞见小丫头泛着水光的眼睛。
阿九指了指她们身侧最后一块金属板,那面镜子还静悄悄的,可镜面边缘已经爬上了蛛网状的金纹,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往外顶。
"阿九的......"苏小棠刚开口,就被林昭的抽气声打断。
穿厨袍的"苏小棠"在镜中突然转头,指尖点向镜头——不,是点向苏小棠。
她的口型分明在说:"找阿九。"
与此同时,阿九的指尖突然烫得惊人,她"呀"地缩回手,却见方才触碰的金属板上,浮现出模糊的轮廓: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正被一位戴高冠的老者牵着手,往祭坛中央走。
"那是......"阿九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还没说完,整面金属板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苏小棠本能地闭眼,再睁眼时,三人的影子在镜面里重叠成三团模糊的光晕。
林昭的短刃"当啷"落地,她盯着自己镜中的影子,瞳孔缩成针尖——方才的红衣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手中的剑正指向阿九的方向。
阿九后退两步,后背贴上石壁,金属板在她背后发出"咔"的轻响。
苏小棠刚要过去,腕间的印记突然剧痛,她踉跄两步,正撞进林昭怀里。
林昭的怀抱硬得像块冰,却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阿九的镜子......和我们不一样。"
洞窟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金属板上的影像开始扭曲,穿厨袍的"苏小棠"、红衣持剑的少女、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所有画面搅成一团,最后凝在阿九背后的镜面上——那是双布满老茧的手,正将一团幽蓝的火塞进小丫头手心。
"走!"林昭突然拽起两人的手腕,石阶在她们脚下剧烈震动,头顶的碎石如暴雨般砸下。
苏小棠被拽得几乎脚不沾地,余光瞥见阿九死死盯着身后的镜面,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烧,像极了镜中那团幽蓝的火。
当三人跌回最初的洞窟时,背后的阶梯已彻底塌陷,只余"天火禁域"四个字在尘埃里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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