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轻轻掀开他的外袍,月光下,那道伤口已淡成一道浅痕,边缘泛着莹润的光。他指尖轻轻碰了碰,触感平滑,再无半分伤口的狰狞。
“当真没事了?”他还是不放心,眉峰微蹙。
“真的没事。”苏烬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那里的心跳沉稳有力,“你听,灵核的搏动比从前还稳些。”
凌言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的温热与跳动,这才松了眉,缩回手时,指尖却被苏烬轻轻吻了一下。
他耳尖微热,别过脸去解腰间的乾坤囊,翻了半天,从一堆玉佩、耳坠和零碎物件里,摸出块灵石。
灵石通体莹白,内里似有流光婉转,是常年被灵力温养才有的温润。“这个给你。”他把灵石递过去,指尖还沾着乾坤囊里的檀木香。
苏烬接过灵石,指尖触到那熟悉的温润,猛地一怔:“这不是你一直用的那块?”
凌言点头,望着他手里的灵石:“温养了七八年,里头的灵气最是醇厚,用来修补灵核正好。”他顿了顿,垂下眼睫,“我原也用不上了。”
从前他修无情道,灵力运转如奔雷,这块灵石是他日夜不离身的助力。可自放弃了后,灵气流转慢了许多,再用这样精纯的灵石,反倒像锦衣加于布袍,显得累赘。
苏烬捏着那块灵石,掌心的温润仿佛能渗进骨血里。他知道这块灵石对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从前修为的印记,是日夜相伴的器物,如今却被他轻描淡写地递过来,只说是“用不上了”。
“阿言……”他喉间发紧,想说些什么,却被凌言打断。
“拿着吧。”凌言抬眼望他,眼底映着月光,清澈得像江南的春水,“总比放在我这儿蒙尘好。”
苏烬握紧灵石,忽然倾身过去,吻住了凌言的唇。不是方才带着戏谑的浅尝,而是带着珍重与滚烫的深吻,像要把这份心意,连同唇齿间的蟹粉香、桂花香,一并刻进彼此骨里。
画舫轻轻晃了晃,撞在一片浮藻上,溅起几滴清凉的水,落在窗纱上,晕开淡淡的痕。
凌言被他吻得呼吸微乱,伸手抵在他胸口,直到苏烬松开他,他才喘着气瞪了对方一眼,眼底却没什么怒意,只有未散的红晕,像被晚潮漫过的滩涂。
“胡闹。”
苏烬的吻还残留在唇角,带着酒气与暖意。指尖轻轻抚过他蹙起的眉峰,声音低得像浸在水里的月光:“阿言,道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模样。”
“从前你修无情道,是道,如今你守着心头热,又何尝不是道?便是不修那无情法,有我在,这玄界纵有千军万马,也没人能伤你分毫。”
凌言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指尖无意识蜷了蜷:“我不是怕人伤我。”
“我知道。”苏烬打断他,语气里带了点心疼,“你是觉得,灵力流转慢了,再难精进,像被自己困住了,对么?”
凌言没说话,算是默认。从前他修无情道时,元婴期便已能与化神修士抗衡,那种步步登峰的畅快感,如今成了心底隐隐的刺——不是贪恋修为,只是不甘于这般滞涩。
“况且……我怎会让你一个人独处一刻呢?”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重得像誓言,“醒时陪你看潮起潮落,醉时替你挡杯盏刀光,便是夜里睡着了,我的神识也会缠着你的,时时刻刻都在。”
凌言的睫毛颤了颤,眼尾泛起薄红。想起神魂深处那道因废道留下的裂痕,虽不致命,却总在灵力激荡时隐隐作痛,也成了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
“可神魂那道裂痕……”他低声道,“纵然不练那心法,总会影响的。”
“影响便影响。阿言不需要突破什么境界。”他握住凌言的手腕,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声音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哪怕你此刻元婴碎裂、经脉尽毁,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我也会把你永远藏在结界里。”
“用我的九条尾巴替你挡风,用我的灵核替你温养神魂,让你一辈子看不见刀光剑影,只闻得到桃花香、桂花香,还有……”他低头,吻了吻凌言的唇角,“我身上的沉水香。”
画舫轻轻晃了晃,撞在岸边的垂柳上,柳丝扫过窗纱,簌簌作响。凌言望着苏烬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映着漫天月色,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心底那点不甘忽然就散了。是啊,他早已不是那个一心向道的凌霄阁弟子了。他有了想护着的人,有了舍不得的暖,那些所谓的“精进”“突破”,原也没那么重要。
他伸手,环住苏烬的腰,将脸埋进对方颈窝:“胡说什么。”
苏烬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暖得人心头发烫。他抬手搂住凌言的背,指尖顺着脊椎轻轻摩挲,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猫。
“是胡说。”他顺着他的话,声音却软得像糖,“我的阿言才不会成普通人,我的阿言就算灵力慢些,也照样能一剑劈开钱塘潮,只是……”
他故意顿住,等凌言抬头看他,才笑着补充:“只是往后挥剑前,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毕竟,我舍不得你累着。”
凌言被他说得又气又笑,伸手在他腰侧拧了一把,却被他顺势抓住手腕,按在胸口。那里的灵石透过衣料传来温润的热。
“好了,不想这些了。”苏烬替他斟了杯酒,递到唇边,“尝尝这‘醉春烟’,据说喝了能梦见江南所有的春天。”
凌言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酒液清甜,带着淡淡的花香,果然像把整个春天都含在了嘴里。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轻声道:“苏烬。”
“嗯?”
“明日去拙政园看海棠吧。”他侧头看他,凤眸里漾着浅浅的笑意,“听说那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最盛,落瓣能铺满半条回廊。”
苏烬望着他眼里的光,比月色还亮,“好,都听阿言的。”
画舫载着满舱的月光与酒香,在水面慢慢漂着。远处的夜市早已歇了,只有两岸的灯笼还亮着,在水里碎成一片温柔的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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