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再问,身后传来脚步声,却是李御医和沈知念一同走了过来。李御医花白的胡子上还沾着雪粒,药箱在臂弯里轻轻晃着。
“裴将军。”李御医拱手笑道,“方才给夫人复诊,瞧着她气血虚浮,许是与居所环境有关。听闻夫人身子弱,又偏爱花草,府中有些花草性寒凉,怕是不利于静养。”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沈知念的院落方向,“不知可否让老夫去二位的寝室看看?瞧瞧布置上有没有该调整的地方,也能更精准地开方子。”
裴淮年的眉头皱得更紧。
那间所谓的“寝室”,虽挂着婚房的名头,他却前后没进去过几回,实则就是沈知念的独居之处。
如今李御医要进去查看,免不了要问及房内陈设、日常作息,甚至可能牵扯到两人是否同寝的细节。
这些事若是被他窥破,知念定然难堪,更怕被抓住把柄,传出“将军夫妇至今未同房”的闲话……
“李御医费心了。”裴淮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劳御医再奔波。明日一早,我让人把院中花草名录抄给你……”
李御医先是一愣,随即捻着胡须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几分暧昧的笑意,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是老夫唐突了。将军一月未回府,想必是急着跟夫人亲近,是老夫不懂事了。”
他冲着两人拱手,“那老夫先回房了,不打扰二位歇息。”
说罢,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裴淮年和沈知念一眼,背着药箱脚步轻快地往前院去了。
廊下只剩他们二人和那名叫芷岚的丫鬟。
裴淮年与沈知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的窘迫。
这老御医分明是故意说些浑话,但这话又偏偏戳中要害,两人谁也不能说破——
毕竟李御医本就是为“子嗣”而来,若显露出半分疏离,反倒好像是拂了荣贵妃的好意。
沈知念抬眸,余光恰好扫过廊下的芷岚,见她正垂着眼偷瞄,蓦地想起先前欧阳静婉曾意有所指地提过“让芷岚贴身伺候裴淮年,若能添个一儿半女也是好事”。
看来,她与裴淮年这场交易婚姻的底细,欧阳静婉并不知晓,否则也不会存着这般心思。
只是此刻,裴淮年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开口让芷岚离开这个院子。
而且,李御医显然不是住一晚就走的样子,若被芷岚或者李御医察觉他们分房而居,传到欧阳静婉或是荣贵妃耳中,又是一场风波。
她正思忖着,肩上忽然一暖,是裴淮年解下自己的披风,顺势披在了她身上。
“天气越来越冷了,仔细冻着。”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颈侧,带着雪后的微凉意,却像一道细电流窜过,让沈知念心头莫名一跳。
她拢了拢披风,那布料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清冽如松。
沈知念这才回神,对着他点了点头,眼底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搅得有些乱。
“回房吧。”裴淮年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刻意放慢脚步,陪着她一同往房间走。
两人都没说话,可并肩踏过积雪的脚步声里,藏着一种不必明说的默契。
刚走进房间,暖炉的热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满身寒气。
眼看已离开芷岚和李御医的视线范围,裴淮年便准备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免得独处太久反而尴尬。
“知念,我……”他刚要开口告辞,话头还没落地,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春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局促,欲言又止:“夫人,李御医说……说方才落了件东西在这儿,特意又送过来了。”
沈知念与裴淮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诧异。
李御医刚走没多久,怎会突然折返送东西?
沈知念打开房门,就见春喜红着脸,手里捧着个精致的锦盒,头垂得快抵到胸口,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沈知念低头一看,脸“腾”地红了——
锦盒里铺着绒布,放着的竟是几包用油纸裹好的药膏还有几样物品,看那样式,分明都是房事中所用的助兴之物。
跟过来的裴淮年瞥见盒中物事,眉头猛地拧紧,脸色也泛起薄红,李御医此番过来,竟连这种东西都备着了。
这时李御医的声音从春喜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将军,夫人,这几样东西对调理气血、助益子嗣大有益处,是老夫特意从太医院取的,你们……好好用着。”
他即便不说,沈知念也清楚那是什么,被他这般直白点破,只觉得耳根都在发烫,窘迫得指尖发颤。
裴淮年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接过锦盒,指尖微紧,声音尽量维持平稳:“多谢李御医费心,时辰不早了,您也早点歇息吧。”
李御医却没走,转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一个侍卫,笑道:“老夫先前听闻这院子附近出过蛇患,特意让侍卫留下值守。今夜万籁俱寂,正好让你们好好睡个好觉,不必分心。”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裴淮年与沈知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这李御医,倒像是荣贵妃派来“监房”的。
与李御医意味深长的表情不同,侍卫面色肃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原是荣贵妃身边的护卫,此番留下说是为了“保护李御医安全”,他对着两人拱手,语气刻板:“裴将军,将军夫人,属下就在院子里值守,绝无旁事打扰。”
说完,便转身退到廊下,脊背挺得笔直,像尊不会动的石像。
沈知念没再说话,微微颔首后就抓紧关上房门,门闩落锁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房间内只剩两人,烛火在铜盆里跳跃,将彼此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无话,空气中弥漫着几分微妙的窘迫。
裴淮年眉头紧锁。
他此刻若是出去,定会被那侍卫察觉,可若是留在沈知念房里……
目光扫过屋内陈设,一张雕花大床占了小半间屋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可以床铺。
两人面对面站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裴淮年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我先在……椅子上坐着,等夜深人静了,再回自己房间。”
“淮年,”沈知念忽然开口,浅声说道,“今日你就住在这里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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